果然,大门外出现了一个让钱蓉与长风短时间内不想看到的面孔,尽管那张脸挺养眼。
见到她与赵炎煊的那一刹间,瑾行国师也愣了一下。
显然他在来之前也不知道他俩会在。
回过神,冲着钱蓉露出一抺看起来挺和善友好的笑容,甚至还主动打了招呼:“数日不见,沈小姐是越发的美艳了。”
数日不见?昨晚上半夜才刚刚火烧了他家粮库的钱蓉暗暗一惊,不知道这家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偷眼看向赵炎煊,后者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静观其变的眼神。
轻眨下眼,她绽出一个甜甜的笑,故作温柔端庄的回道:“国师谬赞了!几日不见,国师倒是真的玉树临风了不少。”
两人的‘眉来眼去’让在场的高老爷等人不免有些惊讶,看向钱蓉的目光也在不自觉间多了几丝鄙视,此女‘厉害’啊!
气氛尴尬之间,倒是那位冰冷如霜的少夫人开口打破了沉默,“国师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
刘海半遮掩住的眼睛冷冰冰的直视着瑾行国师,脸上的表情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还要冷上几分,而嘴角却诡异的噙着一抺若有若无的笑。
“什么意思?就是说你阴气森森,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了!!!”被高老爷扇了耳光的中年女人似乎还不甘心,一个箭步窜到她的面前,伸手欲抓她的脸扯她的头发,却被她一记冷如万年冰霜又同时似载满了滔天恨意的目光给慑住。
“闭嘴!”高老爷再次出声喝止中年女人,并令人将她拉到一旁。
回头,满脸笑意的看向赵炎煊,谄媚的说:“都怪小人粗鄙,夜明珠如此庸俗之物岂能入得了王爷的眼……小人愿意奉献上血鲛衣一件,只求王爷替少夫人作画一副。”
“血鲛衣?!”赵炎煊打算端茶杯的手一滞,扭头看向高老爷,神情微讶,然更多的是狐疑:“近年来血鲛衣被哄抬得价值连城,恐怕就连宫中都没有几件……”
后面的话即使没说口,在场的却没有一人没有听懂。
手里拥有如此稀世罕见的东西,而高老爷自己不久前也说了,其子与二皇子有些私交,既然这样,为何不想着如何进贡给皇帝或皇后,从而争取最大的好处,反倒用来求一位失宠皇子的作画一副?
如此反常,岂能不让人心生疑云?
看着高老爷,钱蓉暗暗的于心底揣测推敲着:一个精明的生意人做出‘糊涂账’的事——
他的脑子突然进了水?可事实上看他那精光闪闪的眼睛,这个假设……不成立。
他与少夫人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亦或者说他想从赵炎煊这里得知少夫人的某种秘密,而这些秘密又必须通过那支画笔才能知道?
若再顺着这个假设继续深入推理的话,那支画笔在坊间流传着有让万物显形的奇效,执意要用它来给少夫人作画,显然是想通过它知道眼前少夫人到底是人还是鬼了?如此不惜代价的想要知道少夫人是人还是鬼,难不成是高老爷之前对她做了什么连自己都惴惴不安的事?
可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少夫人是人还是鬼,找瑾行国师不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将赵炎煊给请了来呢?
越想越乱的同时,又觉得似乎离某种真相越来越近。
就在她觉得自己只差一条可以将脑海时的这些疑云全部串成一串的线索时,少夫人冷笑着出了声,“九王爷手中的画笔亦如我怀中这柄玄玉剑,世间独一无二,即使抛却了坊间所流传的神秘色彩,也比血鲛衣更为珍贵……”
“啊!我知道了!!”钱蓉忽然惊呼出声,同时伸手指向高老爷,满满的鄙视:“想不到你这个遭老头如此卑鄙无耻!不仅妄想用一件虽然价值连城却依旧用钱可以买到的血鲛衣换取九王爷手中的这支画笔,哼,还想让九王爷落得一个欺君之罪,好替你的主子,当今二皇子未来的皇权道路再清一强敌!”
“沈小姐休得血口喷人!”高老爷横眉竖眼,怒道。
钱蓉双手环胸,桀桀怪笑着:“我血口喷人?哼,尽管九王爷一再申明自己手中的这支画笔只是一支材质贵重,做工精致的画笔,不具有所谓的万物现形的能力,可世人偏就认定这支笔暗藏着某种比瑾行国师手中的照妖镜更为神秘的力量,恐怕就连当今陛下的心底也是信了这传言,只是苦于没有证实机会。这不,这个机会落到了你的手里,没准这还是一个不仅可以让你在得到陛下的赏赐的同时更好的成为二皇子的心腹,还能让你得到你一直梦寐以求的玄玉剑的机会!你说以你的精明怎么可能放过?”
高老爷脸色骤然一变,那无意间放大的瞳孔足以说明他内心的震惊。
捕捉到他这个微表情的钱蓉笑得更冷了,同时也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了,“你之所以敢不惜痛下血本,也要请来九王爷让其为少夫人作画,完全是因为你心里清楚,只要九王爷下笔画了像,对你来说就就是绝对的赢利!因为画像中的呈现的少夫人如果是人,那么你便无须再惧怕她,想怎么抢她手中的玄玉剑就怎么抢,哪怕杀了她!若画像中的少夫人是鬼,那么九王爷的欺君之罪是洗脱不了了,如此一来陛下与二皇子那边自然是少不了给你的好处,而你所请来的瑾行国师也会帮你躲过这位鬼新娘的报复!甚至,借瑾行国师之力,你还可以得到那柄玄玉剑!”
“高老爷,我说的这些与你所打的算盘可有出入?如果有不全面的对方还请你多多请教。”
高老爷咬了咬牙,轻哼道:“沈小姐此番言论当真荒谬!玄玉剑乃当年夏府与高府订立婚姻之时所承诺的,将来用来给少夫人嫁入我高府的陪嫁物!自少夫人入府迈进高府大门的那一刻时,于情于理此剑都是我高家之物,我高某何须再多此一……”
“放你妈的狗屁!”
平地起惊雷,钱蓉没有预兆的脏话瞬间冻住了全场,所有人瞪大着双眼看向她,仿佛在求证着一件事:刚刚那句脏话~真的是出自这位千金大小姐之口?
啊咧?!钱蓉本人也被众人的反应给反吓到了。她说错了什么吗?干嘛个个表情如此精彩?
眨着眼怔忡半晌,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此刻在世人眼中是大家闺秀,是千金小姐,是要笑不露齿的淑女!刚刚那句话实在是太毁人设了!!
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扯着嘴角讪讪的笑着:“我、我就是觉得高老爷所说的话实在是太可笑了!什么叫带过来的嫁妆就是男方家的东西?”说到这,情绪一个激动,脑子又短了路,“还特么无耻的变成是公公的了!照这逻辑,那我老妈留下来那些股权债券……”
“咳咳!!”赵炎煊疑似喉咙不舒服的干嘛声徒然响起,强行打断了她的愤愤不平。
意识到自己差点就露陷,钱蓉有些无奈的暗骂了自己一声猪。不是她不想克制,而是在面对这种全然不将女人当回事的恶意言论时,做为现代女权主义的她表示根本无法接受!
感觉到高老爷看自己的目光在了变化,一肚子火气的她索性用力瞪了回去,抢在他开口之前控制至高点,寥寥数语成功的震住了对方:“你是不是对我方才所说的话表示怀疑与不解?不用怀疑!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在撒谎!”
最后四个字说得格外的坚定有力。
高老爷一呆,良久才回过神来,气得咧嘴,“沈小姐,别以为在太傅府不得宠的你现在跟了九王爷,就可以……”
倏地,赵炎煊眉眼弯弯的问道:“就可以怎么样?”
高老爷一噎,“就、就……王、王爷……”
“就可以睁眼说瞎话、血口喷人还是狗仗人势?”钱蓉秀眉微微一扬,冷笑着补上高老爷原本极有可能想说的话。
见他不予反驳,她美目微微一眯:“真的很抱歉,本小姐说你撒谎还真不是血口喷人。本小姐有证据证明少夫人怀中所抱的那柄宝剑绝对不是陪嫁物!哈,相比于陪嫁物,我更相信它是陪葬物!”
最后一句话让周围响起一阵抽气声,也让高老爷忍不住的后退一步,浑身微微发颤,那双狭长却眼皮厚重的眼睛透过着震惊与恼怒。
撞到身后的管家后,他才算是稳住了身形。
努力的暗顺着呼吸,在内心不断的告诫自己这一切只是钱蓉在套路自己,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镇定下来。
许久,双眼如同暗夜里的恶狼般再次盯向钱蓉,声音阴沉沉的问:“沈小姐可是随意的诬陷是要被定罪的?”
钱蓉鄙视的视线慢慢的从他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到少夫人身上,伸手指向她怀中那柄宝剑,语气笃定的说道:“证据就在这柄宝剑上!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此剑的剑身上的刻纹里留有残土,那是一种质地松软的泥土,然剑身却未有生锈的迹象,由此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它曾在毫无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被深埋于泥土中一段时间,而这个时间又绝对不超过三年!”
“顺着这个思路反推,如此稀世罕见的宝剑会被如此粗鲁的对待,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情况紧急,不容埋剑人多想!你们再仔细看,这柄剑除了剑身留有残土之外,剑顶端的手柄处有着一圈明显被大火掠烧过的痕迹……”说到这,她向高老爷一笑,露出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
那笑可谓美得让人眩目,声音也是刻意的温柔甜美,“高老爷,就着这些细节,再联想到九王爷当才所说的四年前铸剑世家夏府的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的事实,换作是你,你会想到些什么?会不会像我一样,自然而然的想到在那场大火中有人在万分紧急之下为了保住这柄旷世名剑,以万般无奈的心情将它深埋于地下,让大火掩去它的存在?而能做到这一点,恐怕只有在那场大火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夏家千金夏玉棠吧?”
一顿,脸上的笑意敛去,两条黛眉微微一蹙,眼露惑般迷离的扭头看向赵炎煊,“王爷,臣妾愚钝,到这儿就想不通了。若像高老爷所说,这剑若当真是昔日两家订婚时双方父母事先说好的陪嫁物,为何夏千金在获救之后不立马将它挖出来,反倒让它冒着被腐蚀破坏的风险在泥土中深埋长达三年之久?别拿三年守孝来搪塞我,这个答案根本就站立不住!”
守孝虽然重要,可保护好家人用鲜血护下的名剑也同样重要!所以……暗瞟了赵炎煊一眼,示意由他来点破这层窗户纸。
“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答案无非就是在当时的夏玉棠眼中,让这柄名剑继续深埋于地下就是对其最好的保护!”赵炎煊拿起桌上茶杯,很惬意地喝起了一口后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闻言,钱蓉假装恍然大悟般双眼一眼,低呼着:“啊?!王爷,你的意思是说,在当时的夏千金眼中,让这柄剑继续深埋地下比交给自己的夫家高府来保管更为安全?!咦?不对啊……所谓的出嫁从夫,以夫为天(暗恶了一声),她明知最后连她这个人都是高府的了,再将陪嫁物如此掖着藏着,似乎怎么说都不占理呀?难不成……天啊!这柄剑根本就不是什么陪嫁物!噢噢,也是啊,以夏府的产业,当年的夏老爷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儿啊,既然有儿子,那么这柄剑于情于理都轮不到给她当陪嫁物了。高老爷,你方才所说的,此剑是夏府与高府订立婚约之时夏老爷的承诺的说法,似乎无法成立了哦。”
她神经般的自问自答让高老爷整个身体瞬间变得冰凉,大汗涔涔,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喉咙滚动数下后才发出惊恐的毫无威慑力的训斥声,“你、你简、简直一派胡言……”
“原来,这个世间还是有为我说话之人。沈小姐说的没错,此剑的确不是我生前的陪嫁物!当年也是我亲手将它埋入夏府后院的。”一道嘶哑又凄厉绝望的女声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