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如骨刺般从地面突起,阎司手握缠绕着黑炎的反曲长刀大开大合,将立柱劈的粉碎,凌厉的罡风甚至连大地的表面都被剐掉了一层,基础的【无机生象】虽然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依旧有效地延缓了他进攻的脚步。
阎司口诵箴言,这一刻他竟显得既邪恶异端,又如天尊般不容侵犯。
宏远苍茫的吟诵声再度响起,他的身后浮现出了一尊千面虚影,那尊大佛无根无相,但又好似带着嗔痴喜怒哀惧忧,哪怕只是望见一眼,都能使人心神被各种复杂的情绪填满,再也无瑕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这是阎司的受福能力【诸相尊】,所谓“将心比心”并不是使人感受到各自的心境,相互理解,而是以一种极端暴力的手段将各种情绪强加于他人,最终直接压垮对方的心智,使其精神崩溃。
薇星大师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但紧接着她的身体一阵诡异的蠕动,竟分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分身,那个分身脸上的表情直接垮掉了,眼睛像是在哭,嘴巴却像是在笑,鼻子狰狞地皱起,就好像同时在经历七情六欲,杂糅在一起既显得怪诞又令人恐惧。
但那具分身很快便因被各种大量的情感灌入而崩溃,身体开始扭曲膨胀,最后像是烟花般炸成了光尘。而另一个“薇星大师”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继续游走在战场的边缘,靠着诡谲的法印和数量极多的法器跟阎司打游击战,摆明了绝不死磕,一沾即走。
那手串是曾经的一位受福者留下的遗物,后来被地藏院练成了这件效果和弊端同样逆天的功德器——【合道吠陀】,一共能使用十八次,每次使用能会让使用者消耗体内一半的愿力,从现在串珠的数量上来看,薇星大师刚才已经使用过了三次。
以愿力塑造的分身将会承担本体遭受的所有负面效果,像是壁虎的断尾求生,但源于使用者本身造成的减益buff却不能清除,属于固有因素,因此薇星大师也无法靠这件功德器回到半神的巅峰状态。
但是尽管现在薇星跌落至圣贤层次,可却不意味着她储备的愿力也随着层次下跌,身为密修会资历最老的行者之一,薇星体内浑厚的愿力远超普通的行者,哪怕在刚才她已经使用过了三枚【合道吠陀】,愿力仅剩原本八分之一,她依旧能爆发出不逊于资深行者的实力,浩瀚如汪洋般的修为让人看不出深浅。
“身为享誉藏地的行者大师,连跟我这个‘异神信徒’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吗?”
阎司微微下垂的眼角流露出一丝戏谑来,那狂袭后收敛的姿态有种猫捉老鼠的慵懒,头顶的黑云似乎是要压垮脚下的城市,然而他握着刀柄的手却暗暗攥紧。
比起自己,这些藏地大师才是真正的怪物啊......
哪怕他已经费尽心机,将眼前这位号称“无瑕尊者”的藏地大师削弱到了有史以来最虚弱的时刻,他却依旧无法吃死对方。
他所有引以为傲的优势在对手面前都荡然无存,他是天才,对方也是天才,比战斗经验他或许同龄人强上不少,但他的对手却是超过一百五十岁、且身经百战的藏地大师,比法器十个黑日也比不过密修会......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受福能力,可在那件神奇的功德器面前,似乎又被反制了。
“我很钦佩与你同为藏地大师的幽祖,至少他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以命相搏,浴血厮杀,而不像你......”
就在这时,阎司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当他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薇星的身后,原来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拖延时间的障眼法,那一缕黑炎如影子般消散,但同时他也已经把刀尖刁钻地递到了薇星大声的后心。
得手了!
从阎司的角度看薇星大师只不过是微微侧过脸,甚至连头都来不及回......在刺中对手后心的那一刻,他薄嘲着接下了后半句:“是个胆小鬼。”
可他的话音还未落,一只素净的手掌就已经抵在了刀刃的前面,薇星大师背过手,灿金色的圆盾骤然展开,完全靠战斗的本能挡下了这凶险的一击。
业力于愿力疯狂倾扎,在这一刻比拼的无非就是双方谁的修为更加雄厚,阎司面孔露出疯狂与狰狞,他将全身的业力都集中在了枭月大刀上,黑色的焱流顿时膨胀了几倍!
然而薇星大师另一只手背负和光,以一招“苏秦负剑”由守转攻。古人负剑皆是剑柄在上,剑尖在下,而苏秦却正好相反,这一招来的极为蹊跷,匆忙之中阎司只能用鬼佛抵消掉和光上的愿力,而宝剑的锋锐依旧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血痕,惊起他一身冷汗。
那粘稠的黑炎的确能使他拥有极强的再生能力,甚至能将断掉的躯体重新接回去,但砍掉了脑袋他依旧活不了,而作为一个真正的武学宗师,薇星不会放过他的任何一个破绽。
可他仍是不得不加快进攻的节奏,逼着薇星跟自己正面硬刚,因为他清楚真正不能拖时间的是自己。
将整个拉颂隔绝在内的大阵叫【倒五芒炎阵】,级别足以媲美圣器,由黑日另一位“合伙人”提供,除了能隔绝空间,切断一切连接以外,同时能抵御三位半神级别强者的冲击。
密修会的藏地大师一共有四位,所以他先是利用落伽城困住了斩业,又使薇星大师跌落神格,这样就算其他两位藏地大师赶来也无济于事。
但他始终记得行者还有一位上师。
哪怕是像他这般胆大包天的人,在提及这位上师的时候也是既兴奋又恐惧......那是压在藏地所有异教徒头顶上的一座巍峨大山,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别看现在另一处的战场上由行者构造的防线似乎在数以万计铁牙的攻势下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全面崩盘的可能,但阎司知道这些在藏地修行的苦行僧最突出的特点并非诡谲的手段,而是在这条途径上一步一步磨练出来的韧性。唯有最后一名行者倒下,他们的防线才算得上是真的垮掉。
所以他的每一秒都在赌,赌那位上师没有发现拉颂的异常,赌他没有跨过那道“门槛”。
阎司摘下胸口的玉佩,将鬼佛一把捏碎,澎湃的业力被他虹吸进了体内,人类的躯壳无法承担这么暴戾的冲击,让他在一瞬间变回了铁牙。
那是一只浑身燃烧着黑炎的大鸟,双翼展开时遮天蔽日,枭月大刀成了他的利爪,带着勾的喙如解剖刀般锋利,漆黑的羽毛丰满油亮,他像是恐惧与死神的化身,唯有稍稍下垂的眼角依稀能看到原本的样貌。
他呼啸着朝薇星大师扑了过去,他将保命的符咒化作进攻的助燃剂,这一次宝剑划过他的胸膛带起大蓬的鲜血,而由愿力构造的屏障也未能挡住那炽热利爪的正面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