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树下，晴空白雪，两道人影与红叶共舞。

沧澜上师灵活地侧身避开了臧小禾的穿掌，薄如蝉翼的气裹挟在后者的小臂上，气流的余劲将红叶都吹的偏离了原本的轨迹，但他轻轻一拍就将对方的手臂都拍歪了过去，势如溃军。

“形虚意不虚，你的破绽太多。”

臧小禾急忙收势，以左脚踏地，立地无极桩，有了支撑点后他的架势便再次稳住，可沧澜上师立马看出了他的意图，右手持棍一扫便破坏掉了他的重心，还没等聚集起来的气直接被打断了，消散弥尔。

沧澜上师后撤一步，螈棍斜指，始终显得闲庭信步，他看着趴在地上，吐掉嘴里树叶的臧小禾，明亮的眸子里啜着笑意：“你就这点儿本事吗？”

拍地而起的臧小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对方拉开距离，沧澜上师并未阻止他的举动，静静等待着他的进攻。

他开始重新吐纳，练习“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呼吸之术，正确的呼吸术能让他的内力潮涨潮落，像是蒸汽齿轮带动列车，澎湃的力量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沧澜上师将这门呼吸术称为“归墟”，寓意当呼吸产生的力量达到巅峰的时候，就连山海也都无法阻挡，臧小禾也是最近才琢磨到呼吸术的窍门儿的，说实在的想要一直保持“归墟”的状态并不容易，而据沧澜上师所说，他只有在吃饭睡觉的时候都维持着“归墟”的状态，这门呼吸术才算有所小成。

“气沉丹田，感受脉搏的节奏。”

臧小禾的心跳逐渐从激烈变得缓慢低沉，他开始吐纳，一呼一吸都犹如蓝鲸吸水。

擂鼓般的声音盖过了风声，沧澜上师微微抬起下巴，嘴角抿起一丝意外的弧度。

臧小禾能感受到自己的筋脉热的滚烫，仿佛充斥着无穷的力量，但却又被某种枷锁束缚，这让他觉得很难受。他再次左脚立地，成混元无极桩，以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幸好现在处于的是精神体的状态，感受不到疲惫，如果换做肉身的话，恐怕连十五分钟都坚持不了。

随着呼吸吐纳，他逐渐找到那种圆润如意的感觉，就好像跟天地间产生了某种契合，风声，落叶，他挥舞手臂，不知是手随风动，还是叶随手动。

于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磅礴的“气”已经开始在他的体内冲刷，游曳于四肢百骸，像是奔腾的大河，他开始一步一步朝沧澜上师走了过去，气息节节攀升。

气随拳动，拳随心动，他仿佛进入了一种全然忘我的状态，一招一式不再拘泥于格式，推、挡、擒、拿，一切都是随心而动，酣畅淋漓，沧澜上师招架配合，并不急于进攻。他感觉自己正从一条小径走到了大路上，茫茫黑暗里一道透着光的大门为他敞开。

于是他信手挥拳击碎了那道锁链，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轰”的一声，他体内像是有什么闸门被冲破了，新的“气”在他体内诞生，更加的粗壮，宛如蟒蛇般连贯有力，他借势继续施展招式，各种动作也在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被铭刻在肌肉记忆里，让他再也忘不掉这种记忆。

臧小禾觉得自己此刻仿佛置身云端，腾云驾雾，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巨人，无所不能。

但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数分钟的时间便开始消退，就好像开始淬火过后开始冷却的剑坯，他的锋芒却还未成形。

臧小禾的气势开始衰减，他能感受道自己还没有彻底达到极限，可接下来他却感觉到对手在慢慢加速，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沧澜上师转守为攻，他展开了狂风骤雨般的进攻，化身铁锤来为臧小禾进行最后一步的淬炼！

在他的攻势下臧小禾苦苦支撑，将自己的潜力压榨到了极限，精神集中和反应能力都达到了巅峰，同时还保持着呼吸之术......他发出了困兽一样的怒吼，最终稳稳地站在了第一道门槛上。

沧澜上师收势，气息轩峨。

臧小禾则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呼吸着，他能感受到自己现在进入了一种全新的领域，体内的气变得更强了，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无形的甲胄，又像是多了一层外骨骼的感觉......仿佛全力之下，就连大石都能劈碎，他不再是原来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了。

“气会增强你的体魄，就好比人在锻炼肌肉，有些人先天患有身体上的缺陷，但气会弥补他的不足。”沧澜上师像是看出了他内心的惊喜，解释道：“等到你将气练至更高的层次，你甚至可以操纵气来控制肌肉乃至骨骼，甚至可以治疗一些疾病。”

“这么说那些江湖上盛传的‘气功治疗法’，还真是存在的？”

沧澜上师歪头：“或许吧。”

“那我现在是什么层次？”臧小禾感受着精神体饱满的状态，用力地挥动了两拳，带起的风压连空气都凹陷了下去，他玩笑道：“算是初入武林的高手了？”

“别把自己看得太低了，能做到气息外放的至少一流的高手，不过介于你的肉体还是太过脆弱了，需要跟精神体一段时间的磨合......说是二流也差不多吧。”沧澜上师捻起一片红叶的根茎，在手上转了转：“天龙八部里的段誉倒是跟你有的一拼。”

臧小禾嘴角上扬，听起来好像还不赖。

沧澜上师失笑：“如果‘技’也分层次的话，你现在顶多算是‘两仪’，后面还有‘四象’、‘八卦’和‘后天太极’，达到后天太极才能算是熟练掌握‘技’的使用，到了那个层次大概等同于148岁的郭海皇了吧。（郭海皇是格斗漫画《刃牙》系列中的角色，被冠以“海皇”之名，实力能挤入当世格斗家前五之列。）。”他话锋一转：“但对于行者来说已经足够了，你才接触了几天，能达到这样的成就足以令自己感到骄傲了。”

“多谢您的称赞。”臧小禾丝毫不敢怠慢。

两人回到了病房，臧小禾的精神体重归肉体，那种骤然虚弱的感觉就好像套上了拘束衣，他无奈地冲着眼前的上师笑了笑，显得有些疲惫不堪。

他的精神异常亢奋，但肉体却不堪重负。

“相信自己，你已经离目标不远了。”沧澜上师鼓励道。

臧小禾的双眼微微亮起，他对着后面进来的一玄法师歉意一笑：“抱歉，我可能需要先休息一下。”

沧澜上师和一玄法师退出病房，一玄在上师耳边低声道：“为什么您不告诉他真相？”

异神的复活仪式就像一部精密的仪器，每个环节都环环相扣，容不得半分差错，而现在密修会已经抓住了仪式的关键，只要能成功破坏掉它，那摩侯罗迦的整个复活仪式就将崩盘。

换句话说压根儿没必要知道仪式的全部内容，这个少年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这样不也挺好的，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沧澜上师温和道：“况且他也不必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自责。”

“那古仪院的教师们......”一玄试探道。

“都让他们撤了吧，其余照旧就好。”沧澜上师下了定论。

“是。”

一玄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