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看了眼静静躺在撵车榻上的沁若,拓拔逸再也禁不住泪流满面。沁若的病不是没得治,只是没找对方法而已。御医告诉他,她的病因之一是因为不适应大漠深处寒冷的气候,二是因为心病,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她的心里从未接纳过罗越,接纳过图城,接纳过这里的一什一物。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所以,他只能忍痛舍爱,送她回她该回的地方。
那一日,风沙四起,漫天的风沙弥漫了整个天空,整个图城内外阴沉沉的,十几个高手加七八个侍女还有两个随行的御医组成了一支小小的队伍,拓拔逸骑在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领着队伍缓缓向城门口走去,望着天边彼起此伏的风沙,拓拔逸心忧心忡忡,他的心如这阴沉的天气般,沉重而阴郁。“淳于御医,这次就有劳你了。宫里只有你精通汉文,对中原文化习俗比较熟悉,王妃跟这支队伍就交给你了。”
淳于御医两眼泪朦朦的看着自己的王,他从来不知道,胡人汉子,尤其是一个汗王,竟然也会这般深情似海,温柔似水。“放心吧,汗王,在下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淳于御医两手抱拳,躬身一揖,重重的给拓拔逸行了个礼。
“嗯,你们去吧!”停留得越久,对他来说越是一种折磨,真怕自己会一下子后悔,再也不会放她走了。淳于御医带领着众人扑通一声跪下,
“汗王多加保重,我们一定会不负重望的。”拓拔逸掉转马头,不再看他们,其实,他是害怕看到撵车内的人。
队伍缓缓而行,向远方那片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地方行去。拓拔逸立在风沙里,岿然不动,谁都不知道,此刻,这个雄霸天下的王者心,支离破碎,千疮百孔。直到幕色四合,风沙渐静,队伍早已消失在天际,他才缓缓回头,看着队伍消失的那个方向。或许,这一别便是终生……
离图城越来越远了,气候也变得正常起来,暖阳和煦,空气十分清甜。远远的便能看到一个村庄被一片绿色包围着,只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很累很累。因为睡了很久,睁开的双眸有些浑浊,看东西很模糊,沁若缓缓坐起身子,感觉身体好僵,大概是一直躺着的原因吧。她使劲揉了揉眼睛,眼皮酸酸的,车子被颠了下,身子差点倾倒,她才恍然自己坐在车里。“怎么回事儿?”心里有些慌慌的,赶紧打开车帘,四周是茫茫的一片沙海,不远的前方,有一片绿洲,可以看到稀稀落落的房屋,与胡杨树。看了看随行的人,有十几个彪形大汉,看起来个个身手不凡,还有七八个看起来身体比较结实的侍女。最前方是两个她比较熟悉的人。淳于御医跟胡御医,因为他们两个精通汉语,又熟知中原文化,所以沁若跟他们走得比较近。“淳于先生!”沁若冲着前方高唤了句,淳于御医回过头,有些惊讶,离开图城对她的病当真这么有用么?他转身,摆了摆手示意队伍停下,急急的朝沁若这边走来,满眼惊喜,
“王妃?你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顾不上淳于御医的关心,满腹狐疑。淳于眸光一暗,垂下眼睑,良久,才缓缓道,
“这已经到了邺城地界了,这是去往中原的方向。”
“去往中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沁若有些激动,“是汗王的意思?”
“是的,”看得出,淳于的心情也十分沉重,“汗王是真的很爱王妃您。我们都为你诊过病,你的病情每况愈下,所有良药都对你无效,这实在是药不对病。追其根底还是因王妃您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王妃您的心病就是想回中原……所以汗王忍痛割爱,送你出城时,为臣看得出,他的心在滴血。”泪,早已模糊了双眼,沁若咬着双唇,恨不得咬出血,她的心隐隐的抽痛着,为何上天要让她一痛再痛?对于拓拔逸的深情溺爱,她从心底深深的被感动了,来生,她已许给了符坚,第二世,则许给了赫连清溪,那么,第三世,拓拔逸我就许给你吧……沁若微微点头,
“继续前进吧。”
看着很近的村庄,却是走了大半天也没走到。渐渐的,灼日变成了夕阳。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此情此景异常壮观,凉爽的风透过车帘,轻轻的抚着面旁,禁不住那片夕阳的诱惑。沁若再次拉开车帘,欣赏着窗外的美景,突然,前方一队车马与之相对驶来。看起来,气势不小。不像商队,看车马行头,倒像是中原的官队,可是那些人又没着兵服,官衣,所以一时难辩他们是做什么的,到这大漠来又是何为。不管怎么样,一个女子还是不要随便让人看到为好。放下车帘,沁若静静的坐在车内,听着风吹在耳际吹过……
“皇上,邺城过了就是远城,远城过了就是图城,但是远城距图城的距离很长。”孙策与赫连清溪骑着马并排行在队伍的前方,赫连清溪眯着双眼,看着前方迎过来的一支队伍,觉得好生奇怪,看那华盖撵车,可不是一般官宦富商能乘得起的,随行的人非官非商,去中原做什么呢?看着他凝眸深思的样子,孙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隧明白了他在疑惑什么。“皇上,这支队伍好奇怪啊。”
“嗯!”赫连清溪眸光如炬,“不过,他们应该非歹人,可能是什么官家之人吧。你看随行还带着那么多侍女,非富即贵。”
“皇上分析得是!”……
渐渐渐的两支队伍越走越近,直到相互擦肩而过。就在赫连清溪的马经过那辆撵车时,他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只是非常想看看撵车内的人。可是出门在外,又在人家的地界,还是不要惹事生非为好。瞬间又打消了那个念头。
听着车外嘚嘚的马蹄声,沁若觉得份外熟悉,也觉得好生亲切,这是她曾喜欢的声音。好想看看,最终还是忍不住撩开车帘,看着与之交错的队伍逶迤而行。突然,她看到为首在队伍最前方的那个身影好熟悉,心头升腾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怎么那么像清溪?”她蓦地转过头,觉得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与此同时,赫连清溪也忍不住回望了下与之背道而驰的队伍,却无意中看到撵车内的人将头伸出了窗外,竟然是个女子,脸朝着中原的方向,看不清她的身影,赫连清溪惊然了,
“怎么那么像她的身影?不可能是她。”他微微摇头,“拓拔逸哪能轻易放她走呢?”……
两支队伍越走越远,渐渐的消失在天涯海角各一端,就这样两个彼此相念的人擦肩而过,……
行了一个多月后,终于站在了上阳城外,看着高大的城墙,厚重而有质感的城门,一种久别的感觉油然而生。“王妃,我们是否要进城?守卫这么森严,我们如何进得去呢?”沁若微微一笑,抚了抚手中的金牌,那是符坚送的,在秦宫可以来去自由,别说这上阳城了。可是她却将它暗暗的收起,
“不进城,往城西走吧。”淳于愕然,虽然不解,可还是依命行事……
孙策揣着和谈的诣旨,带着两个人光明正大的进了罗越皇宫。
“汗王,中原来使,说要和谈!”一个侍卫进来禀报道。
“中原来使?”拓拔逸有些惊讶,“宣!”孙策捧着诣旨,匆匆走进来,单膝跪于殿下,
“中原来使孙策,参见汗王。”隧抬起头。拓拔逸看了他一眼,便觉此人十分面熟,
“呈上来!”侍卫将诣旨接过呈给拓拔逸。赫连清溪竟然亲自来和谈,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去会他一会,看他还能在我罗越地界上翻了船……
月上西楼,图城外月朗星稀,野风阵阵,黑暗之中,四只被月光映照得无比通透的眸子相对着。“我也不想拐弯抹角,不妨跟你直说。我此次前来,是想以玉门关外漠南十六州跟你换一个人。”
“何人?”拓拔逸诧然。
“你的王妃,慕容沁若!”
“啊哈哈哈哈,想以你十几个州来换我的王妃?想都别想,你拿一座城我都不换!”此言一出,赫连清溪马上变了脸色,果如符坚所料,
“那就试试看!”赫连清溪霸气十足,颇有一股同归于尽之感。忽然拓拔逸眸光一转,
“她早已不在了。”
“你什么意思?”赫连清溪心里凉了一截,
“算算日子,你们应该在途中相遇过。”拓拔逸眼里沁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你的意思是?她回中原了?”他微微点头,赫连清溪蓦然想起,在途中擦肩而过的那支队伍,那辆马车,还有与之擦肩而过的那个人……顿时,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来到北山,站在北山的崖上,下面便是北香居的谷底。时节深秋,到处一片霜白,朝霞染红了天边,垂眸,透过层层雾霭,她似乎看到了北香居盛开的桃花,流淌的山泉,能葬在此地,也算是人生的圆满了。望向清泉山的方向,她仿佛看到了一汪汪缭绕着轻烟,雾气腾腾的泉池,昔日的欢声笑语,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她忆着,笑着,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身体渐渐的飘了起来,不断的向下,向下。或许,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和好如初,重修旧好。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她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两月后,赫连清溪回宫。
“什么?沁若已经回来了。可是她并未回宫啊?若是她回了上阳城,到处都是官兵,一定有消息的。”符坚眉心堆成了一座小山,“她会去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看拓拔逸并不像是说假话,我也暗暗的打听过了,确有此事。而且,我在途中遇见过她……”赫连清溪眸光淡淡,两眼无神……
“那你为什么不将她带回来!”符坚抓住他的衣领,十分愤怒。
“天意,一切皆是天意,哈哈哈哈……”赫连清溪凄然的大笑起来,看着他十分失落的样子,符坚突然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说完,转身离去……赫连清溪呆呆的站在原地木然着。
来到北香居,看着昔日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物,符坚不禁睹物伤神。他不停的寻找着,希望一回眸,便能看到他朝思暮想的身影,可是却一次次令他失望。就在他四处寻望之时,看到不远处的花丛里,彩蝶纷飞,忽上忽下不愿离去,心生疑惑,便缓缓走去,拨开花丛,突然大喜,沁若面带微笑的躺在花丛里,面色苍白如纸,一动不动。他轻轻俯身,量了下鼻息,不禁心都碎了,手触碰到的体肤也已冰凉如水。似乎早已逝去多日。可能是北香居的空气好,腐虫极少,再加上天然的地理环境,所以才不致尸体腐烂,如活着一般……
“沁若,为什么 ,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为什么!”符坚抱着她的尸体,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