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过再睁开眼时,正躺在一张有些熟悉的大床上,看着头顶上那熟悉的雕花纹路,楚过又闭上了眼。
记忆如潮水一般猛地朝自己涌来……
他知道,聂长玦现在一定恨自己到了极点。
那又怎么样?自己就是要他痛不欲生,对了,江野那件事还没有告诉聂长玦,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另一个妾室也背叛了自己,脸上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被人背叛的感觉,不知是如何?
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失魂落魄的顾青,楚过的心下一片苦涩不已。
身体上的疼痛将他的思绪牵扯了回来。想起那由聂长玦带给他的记忆犹新的痛苦,楚过的身体忍不住的轻微颤抖。他张口咬住了被沿,努力让自己不再更加狼狈的哽咽出声来。
虽然他一直紧锁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那灼热的鲜血积在喉咙里多时,将口腔里染的粘稠一片,又加上凉风侵袭入了他的一向脆弱的身体,喉咙现在已经是一片沙哑,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来。身上明显是被上了药的,那灼热的痛苦被一片冰冷的凉意掩盖了部分,此时若动了仍是会牵扯到裂开的伤口,楚过这么试了一下,额头上瞬间冷汗直冒。
门被推开了,一个黑衣人进来了。
楚过现在对于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的声音特别的敏感,这么骤然间一听,整个人的神经都立马紧绷,抑制不住的去下意识的恐惧。
他听着那人的脚步声,大刀阔斧而沉重。
是聂长玦。
楚过心中已然被绝望的情绪给占满了,只能紧紧的闭着双眼,尽量放松自己的呼吸,假装还没有睡醒。
他感觉那人的躯体坐在了自己的旁边,被这幅身躯带来战栗的记忆已经深的刻入了骨髓,楚过痛恨这样的联想,却无法去阻止自己的思绪去。
半晌,却没有等到聂长玦其他的动作。
聂长玦就这么坐在床边,心情极其复杂的看着那床上面色惨白被自己伤害的人儿,一动也不动的,坐了很久很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楚过在意识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像是突然被崩断了一根弦,就毫无征兆的沉沉睡去了。
恨。
这是聂长玦能想到的第一种情绪。他恨过很多人,很久以前他就是靠着这恨意存活下来,成长到现在的。
他恨欺他辱他的二皇子,于是他借着这恨意一步步的夺取父皇重新的信任,一步步的为他设下通天的罗网至之于死地;他恨突然就不再宠爱自己的父皇,于是不顾世俗伦常起了杀夫的心思,甚至日日渐长付诸了行动;他恨夺了本来应该属于他的皇位的大皇子聂怀瑾,于是他又想篡权夺位,又一步步的谋划到了今天……
聂长玦觉得自己的人生走到今天,不过了了二十三年,却大半部分都是在痛苦之中度过的,从自己的母妃死了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除了恨意之外的其他情绪。
可是,楚过突然闯进了自己的生命里。
不仅是因为绝世的姿容,而是因为他太特别了,他的一切的一切,让自己的一颗从来只有恨意的心,隐藏的其他的情绪其他的东西都在一天天的渐渐复苏。
刚开始,他害怕这种感觉,却又隐隐期盼。
就像一个被饿了很久的孩子,你突然给他一桌山珍海味,他很久没有被有腥味沾染的胃已经受不了这些金贵的东西了。
多么讽刺而可悲,近在咫尺却不敢去要。
可是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去夺来的去抢来的,他聂长玦,何曾向人要过什么东西?
而楚过的背叛,是自己会铭记一生的耻辱。自己恨楚过恨到了极点,但在极点处又似得到了解脱:不过是一个男宠。
不过是一个被人用过的贱人。
楚过从某一刻起,就不再是他心里的那个楚过了。
这两个灼热到发烫的字,即将侵入自己多年冰封的极寒之地的一抹火焰,渐渐的,渐渐的被风刮小了,最终完全被熄灭了最后一点微光。熟悉的黑暗和严寒让聂长玦松了一口气。他将除了恨意之外的第二种第三种可能的情绪全都掐断了萌芽。
他恨这个男宠,足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