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吃完饭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却感觉身后一直人在悄悄跟着,虽然气息隐藏的十分好,但她内力深厚仔细一些就可辨认出来:这个人,是个削瘦的男子。
进了院落,丫鬟们都散遣了,她才慢慢转过身来,道:“楚公子有何事?”
楚过从树枝掩映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抹莫测的笑意。
江野总觉得,他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今天要看江湖卷的哪一篇?”楚过问道。
江野挑了挑眉,道:“巾帼令。”
楚过似不经意道:“该有野女子吧?”
江野倒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她转身去室内,从桌底拿了一袋茶叶,就着桌上刚刚热好的壶水泡起茶来。
不急不缓的答道:“自然是有的。”
楚过没有见到自己预想中的反应,也不恼,反而走上前去接过了江野手中的茶壶,道:“我来。”
江野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看了他一眼,道:“你懂茶?”
近在咫尺的楚过突然轻轻一笑,道:“我自然是不懂的。”学着她刚刚的语气这么说着。
江野只觉得他确实是皮囊绝佳,只可惜脸皮厚了些。
任他去泡茶,自己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起来,下意识的翘起了二郎腿。
楚过看她这般不在意形象,心下觉得有趣,又道:“我看你不该喝茶,倒该饮酒。”
他记得顾青好像说过江野是极其好饮的。
这点倒真是问到了自己的心坎上,江野一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在空中画着圈儿,道:“将军府的酒是将军喝的,我不过是一个妾室罢了。”
“聂长玦不知道?”楚过问,却是真有了几分好奇。
江野想起那个是自己丈夫的人,只觉得一切都很遥远:
自己十五岁那年救了他,十六岁他在自己的比武招亲擂台上打赢了自己,纵是心有所属也怀着几分希翼嫁给了他。没想到自入了这将军府之后,两人一直相敬如宾,后来自己的父亲借了他江湖上的一些势力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愈发疏远了……这么一算,有好几个月不曾多说一句话了。
她凉薄的笑了一笑,既然这是自己选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后悔的余地。
就这么锦衣玉食的,天天看着画本子种种花草打发时间,远离了那些打打杀杀和腥风血雨。唯一不好的就是自己不能光明正大的饮酒吧,刚开始还偷偷的喝,后来全靠茶瘾才压了下去。
自己自然从来没有在聂长玦面前喝过酒。
江野摇了摇头。
却突然听得桌面上微微一震,似有什么重物落下——竟是一坛酒。
闻着这久违的香气,江野贪婪的多吸了几口,血液里对那穿肠而过的炙热液体的熟悉又被勾起,一时蠢蠢欲动。
楚过竟像是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坛上好的陈年老酒。
江野有些诧异的去望他。
楚过道:“若是想喝,我以后日日来陪你。”
江野有些感激,却道:“不必。”自己与聂长玦的男宠在一起喝酒,这两条禁忌加在一起,能被人诟病一辈子。
虽然她眼睛不再是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了,但这闺阁深墙终究还是没能磨去她的所有烈性。
“只许今日,不醉不归!”她勾唇一笑,神色飞扬的拿了茶杯来满上了一整杯,又给楚过亲自倒上了。
“好。”爽快的答应了。
接过这杯沉甸甸的酒,楚过看得她的神情,心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江野已有一两年没有饮酒了,这么仰头一饮间,还隐隐可窥见当时名闻江湖的野女子的豪气万丈。热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滑到胸腔里,她只觉得热流涌动,面色微微熏红,冲楚过一笑道:“你也来!”
楚过与她轻碰了杯,也是一口饮尽。
他虽然不善酒,但竟意外的不排斥,这一点倒和聂长玦很像,千杯也不醉。
酒过三巡,江野已经神智有些模糊了,想来是太久不饮的缘故。
她伸出手紧紧的将酒坛子抱在身前,力气奇大,楚过完全扒不开。她撇了撇嘴,开始低低的不知嘟囔着些什么。
楚过俯身凑近了,才听得只言片语:
“师兄,再来……再来一杯……把……把蚂蚱还给我……”
她说着说着,竟然眼睛微微湿润了。
楚过看她似乎是真的醉了,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和自己对视。
江野瞳孔有些涣散,不明所以的抬起了头。
楚过眼里闪过一抹妖异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