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聂长玦在楚过的摘星阁中睡下了。

双儿高兴中又有一点失落，准备好了两个人的生活用品一一布置好了。

聂府虽大，但消息却似草长莺飞，传的飞快。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将军府都知道聂长玦今晚在楚过房里歇了。

管家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打理账目，他饮了一口茶，给前来报信的仆人多记划了一两银子的月俸，仆人高高兴兴的下去忙活了。管家心里也高兴的不行：这将军府，马上就要有夫人了。这么想着，他翻开了摘星阁的账单页面，拿起笔添了几个字：下个月，多拨仆人四个，多派银钱三十两。

聂长玦和楚过就在房里一起用过了晚饭，探月阁的人将他未办的本子折子都搬了进来，他就座在楚过今日翻看字画的那张书桌之上。丫鬟给他端了茶来，想整理一下桌上的书画，被他挥挥手拒绝了。

楚过知他还惦记着这桌上的一副画。

聂长玦并没有去看折子本子，而是就这么一张一张的翻阅了起来桌上的字画，最后指尖停顿，抽出了一张摆在了最上面。

坐在床边的楚过日有所思的看着他。

聂长玦摩挲着画卷的边缘，却皱起了眉头。

“你为何多添了这几个字？”他突然问道。

“你们是青梅竹马，没有错。”

自刚才聂长玦承认了自己确实喜欢红萼后，两人都默契的对关于她的事闭口不谈，这会儿楚过却主动提起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聂长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本能的感觉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楚过，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过往的。

“不告诉你。”楚过站了起来，走到书桌旁，拿起他手中的那副字画，轻轻巧巧的说。

语气有三分挑衅，七点娇嗔。

罢了，聂长玦想着。反正楚过身上的怪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以后可能只会更多——而自己，只知道他有可用之处就行了。

此时的聂长玦还没意识到，楚过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一个，还活着的，了解他过往的人。而他却还把他当作自己去取得利益的工具，把自己对他的好和宽容解释为留之有用。这个想法一开始错，就会一直步步错，错到他后来幡然醒悟时已经满盘皆输。

而楚过倒是不甚在意，反正他也一直是没心没肺的。

只是望着这画像上的红萼，心中有一丝感慨。自己替她对聂长玦说了那最后一句话，又替她问他喜不喜欢自己，若这个善良的小姑娘泉下有知，该是高兴的吧。

突然，他的瞳孔一瞬间放大——

如果刚才没有看错的话，那画上的人，是朝他极浅的笑了一下的。

楚过镇定下来，也接受了。反正这几日的怪事太多了，也不多这一件。他额心的那多海棠花的一瓣，之前颜色略微加深的，又逐渐的淡了，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人面桃花，青梅竹马。”楚过缓缓念道，他心头一动，道：“我倒觉得还可以再加一句话。”

他拿了桌上的笔，将画展平了，缓缓写上几个字：本是无暇。

聂长玦看了眼身边这人，一只手环过他的腰，抓住了他的手中的笔，又添了几个字：今生错嫁。

楚过似有所感，聂长玦和他本挨的极近，发丝扫到他的脸侧，他这么微微侧过头，极其清晰的看着他认真的眉眼，竟看出了一丝深情的意味。

这个人也会深情吗？楚过在心底暗暗否定了。他那时下手杀了红萼，恐怕除了想帮他解脱之外，恐怕也是有自己的一点私心，想嫁祸于二皇子草菅人命吧……他不是不喜欢她，只是达不到爱；他不是负了她，但也绝对算不上对得起她。

楚过写的一手极好看的簪花小楷，和聂长玦的狂草不同，是完全的另一种柔和的美。此时这两人的字节交错在一起，共十六个字，有着奇异的书法美感。

“人面桃花，青梅竹马。本是无暇，今生错嫁。”楚过缓缓的念出了这十六个字。

“她倒真是将自己错嫁了你。”楚过说着，语气中有一分不易察觉的责怪之意。

聂长玦敏锐的捕捉到了，他道：“我本来是想娶她的。”

楚过嗤笑了一声。

“你这人，从来把感情当作戏言。我不信，你府中这六位妻妾，你又真心喜欢过谁，又真心待过哪一个。”

聂长玦并不否认，半响，他淡淡道：

“各取所需罢了。”

是啊，这世界本也没有什么真感情，只是世人各取所需罢了。哪怕是红萼，也只是贪念着聂长玦曾对她的好，将自己的一生就这么以爱的名义，飞蛾扑火般，错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