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琬想着躲闪,没有继续说什么就要往回走,白黎抢先一步一把抓住她,薛琬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
元拓被这两个人吓了一跳,惊的叫出来。
薛琬站稳,心平气和地说,“这件事以后再说,我先带元拓回去。”
白黎则制止道,“不行。”他对孩子睁着大眼睛看着两个人的元拓道,“拓儿先去找封祖母去,我与你娘亲有些话要说。”
元拓眨了眨眼睛,木然地点点头,一步一回头地走开了。
白黎的手还维持着紧抓着薛琬不放的姿势,被薛琬一下甩开。
“好了,拓儿被你支开,现在可以说了。”
白黎看着她,“是我想听你说。”
“我只是想静一静,你知道的,我连清净一些的权利都没有吗?”薛琬眉宇间带着些怒气。
“你不是这样的。”白黎沉声道。
薛琬装作听不懂一样,“什么这样那样的?”
“这些天,你为越前辈伤怀,甚至是愧疚,我都明白。可是你私下里对拓儿所说的话,我都听到过。”
薛琬笑了笑,“听到了,所以呢?”
“你想做什么?你面上是伤心欲绝的样子,可我看的出来,你是心中有事情,才拿这样的神色做掩盖。”他站在薛琬的正身前,“殿下,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自己去做些什么为越前辈复仇。”
薛琬把头转到一边,“我是有报仇的想法,可哪有那么容易,你别把我想的太厉害了,我现在还没想出来。”
“是这样吗?”白黎再次问道。
薛琬这次默然了许久,她半晌再次抬起目光对上白黎,眼神之中那这几日的阴霾一瞬间被无尽的戾气代替。
“是,我打算好了,我要下山去,去争取能够效忠于我的力量,不论是薛睿还是薛晟白青桓,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白黎眉头一紧,“殿下……”
薛琬眉尖一挑,“怎么你是觉得我做不到么,那可不一定,我这些年忍着薛晟,但也不是毫无自保之力,不然我如何在奉陵城被围城之时凭自己的信物便能调来两万援军。”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黎想安抚她,“你不要冲动。”
“我清醒的很。”薛琬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我只是想护自己的周全,后来也只是求一个安稳,所以我憋屈这些年,任薛晟呼来喝去还要对他卑躬屈膝。我明知道他不是明君,但至少为了安宁我愿意退让,薛睿那样招揽我都未曾动心。他疑心甚重,薛睿更是居心不良,这两个人,我都不待见的很。”
“可是你可有想过,你要加入这场混战中,局势只会更加混乱,到时候如何能保身?”
“没有能比现在更乱的局势了。”薛琬笑了笑道,“从前我不与人相争,所以落得这样一个局面,我身边许多人,都是因为我而遭人暗害。我如今知道了,我什么都不做,才会让他们逼我逼得更紧。”
白黎刚刚想劝阻她的态度,到了这一刻其实没有那样强烈了,他低声道,“你可想好了?”
“自然。”薛琬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白黎回答。
薛琬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白黎道,“你想好了,我便陪着你去做。”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薛琬心头一酸,“你不必参与。”
“你的事,我才没有不参与的道理。”
薛琬忍了忍,“你知道,我为何不想让你涉身进来。”
“知道,你是怕会出事。”
薛琬长舒出一口气,“既然知道,你这次便听我的,保全自己,好让我没有顾虑去做事情。”
“殿下,你这话,说的有多私心,自己可察觉到了?”白黎道,“你想让自己没有顾虑,可你想过没有,一旦起事,我,还有慕前辈,这些人便不可能不知道,你这便是把忧虑都抛给了我们。”
薛琬默然,“我……”
“殿下,我已经许多次错过了能保护你的机会,日后每一次我都不可能再放手。”
薛琬抬头,笑了笑,“其实,不值得。”
“值得。”
“你不知道。”薛琬抬首的笑眼中,也满是水泽,“我这些日子想了想,好像我坚持做的事情,总要有人付出代价,可是巧的是,每一次都不会是我自己。”
“我有时候也很奇怪,这些人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偏偏要弯弯绕绕去害我身边的人。”她抹了一把滴落下来的眼泪,“他们就是想,让我知道谁在我身边,谁想要保护我,必然就要付出代价。所谓杀人诛心,我已经体会过这么多次了。”
“或许早些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去承担,便不会有这以后的事情了。”
白黎看着她凄怆的眼神,对她说道,“不是的。”
“我只是不敢再冒险了。”薛琬叹息一声,“我何尝不知道,这一次豁出去,根本没有什么把握,甚至要搭上些无辜的人,可是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我根本不可能躲起来,因为这天下之大,根本无处可逃。不管最后是薛晟还是薛睿赢了,抑或是西戎趁火打劫得手了,他们都不会放过我的。”
“我会……”
薛琬拦住他接下来的话,“你不要再说什么你可以一世护我周全的话,你我身在其中,早就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你还有离宗那么人需要看顾,而我呢,外祖外祖母,师父,拓儿,千越,他们都是我放不下的人,我不可能撇下他们去躲一辈子。”
“我早就不配躲起来了,从我回到奉陵城的那一刻,就注定无处可躲了。”
白黎眉头紧缩,对于薛琬来说,这的确是个死局。
“重稷,你知道我最怕什么么?我最怕的就是无能为力的感觉,四方的恶意和寒冷无孔不入,渗透到骨髓的那种疼痛,而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将这些恶心的东西抛开,只能任它逐渐侵蚀我自己。然后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忍着这些疼痛,然后去迎接下一波疼痛。”
薛琬这话说的极为绝望,但脸上却还带着惨然的笑意,白黎从未见过,如此绝望,如此决绝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