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可知道,这些尸骨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白无常看着薛琬问道。
薛琬呆立一旁,她心中已做好打算,静等着听白无常的话。
“当年你的父皇,联合文家对南境制敌支持冼王的官员将领大兴屠戮,南境的人都被你们杀了大半。”白无常举着火把走近薛琬,薛琬不退,白黎再次用身子挡在她面前。
“而莫家,他们也有人帮着你们做事。莫家的小公子,为了救曾经对自己有过恩情的滁陵都尉,在皇帝的屠刀挥到他们头上之前去报了信。”
“可是就因为想救一个人,文家便认定了莫家为冼王叛党,尽数诛杀。”白无常说完这些,停下来缓着气,“因为莫家以前没少帮文家做事,所以他们不想背上一个不讲情面,滥杀无辜的名声,便做成了盗匪屠家。”
薛琬身子不住地颤抖着,想去问些什么,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张口……
“你看到了?这些尸首!每一个人在临死之前,从口中都被活活用铁钉钉穿了头颅!他们将这个叫做,就算是做了鬼,也要记得管好自己的嘴!”
白黎一只手在薛琬身后稳稳地扶着,“白无常,够了!”
“宗主,属下知道没有遵循钟宗主的遗命,对你也颇多隐瞒,可是这些东西不正是长公主在寻找的真相么?我自己告诉她,和她自己去辛苦地寻来,有什么区别?”
“你如何知道的这些?”越丞虽也惊骇,却也保持着冷静,“你在此案中又是怎样的角色?”
“莫偃师,他亲眼目睹,当年他带着几个孩子妇人拼死逃出,官兵追捕将这些人冲散,而最终却只剩了他一个。”
“我?”他本是一副喜欢玩笑的性格,薛琬曾经第一次见他时还觉得白无常长的讨喜,而如今这张脸上泛着一层比地狱归来的魂魄还要戾气凶猛的寒气。“我与其他的兄弟,是那次贩货出了些小变故,所以留在那里的,我们捡回这一条命,不是为了苟活于世的。”
“我问你们,莫偃师呢,还有你们将千越带去了哪里?”白黎思绪飞转,虽对白无常所言之事震惊异常,却也不曾忘了正事。
被问及偃师,白无常突然默不作声了。
“说!”白黎的剑出鞘了一截,噌鸣之声刺耳的很。
“宗主,过了此事之后,我们自然会唯命是从。”
“说!”衡兮彻底出鞘,直接横在了白无常的脖子上。
“他们已经在文家了。”白无常坦然道。
“什么?”薛琬怒瞪着白无常,“去做什么了?”
其实去做什么,几人都能猜到几分,白黎感到一丝不妙问道,“多少人?”
“所有离宗在南境的兄弟。”白无常道。
“谁给你们的胆子?”白黎冷声道。
白无常看着那一点一点朝着自己喉咙逼近的剑身,“宗主,我们是有错,但最多是瞒而不报,为自家兄弟复仇本也是离宗之人应尽之责!”
“宗主之前为回春长老布局复仇,费尽心力,为了这位曾经受其兄长折辱的长公主,又是如何百般筹谋的?宗主,我们从无异心,这整件事钟宗主知晓,因为此事直指大虞皇室,他不愿我们与之为敌所以才不想我们复仇的,但宗主这整件事本就是天理昭昭不可回转,那些枉死之人,我没办法看着他们亡灵不安!”
白黎不再与他多做争论,把剑抽离,“此事无论最终如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不准再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
听白无常这言语,必然是文家现在有难,薛琬顾不得再听些什么,急急地就往外奔去。
越丞和白黎跟着她,三人驾着快马就往滁陵飞奔而去。
析州城自滁陵不算很近,就算他们比早时过来时快了一倍,也用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赶到。
刚刚到了滁陵的时候,薛琬就已经隐约地听到喊杀之声了……白黎听得出来,她连催促马的声音都变得十分颤抖。
越离那国公府近,薛琬明显感觉的到自己的心一瞬间又在喉咙处提着,一瞬间又沉到谷底。
可是就算这样赶过去,也还是晚了……国公府早已经刀光一片……
本是森严而立的大门大敞着,微微向一侧倾斜而去,薛琬自门内已看到了,文家的护卫与那些身着布衣却身手高强的人在缠斗着。
薛琬急急地冲了进去,她一面寻着文擎和文太公他们,一边也帮忙阻挡着这些不顾一切的离宗人。
白黎此时应付着两边的人,一边对这些离宗杀红了眼睛的人喊着“停下!”
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几个人愿意听从他的呢……
这些南境的离宗人,有许多并没有见过白黎,而有些即使知道这是白黎,但这时既然已经做了,便不会停手。尤其是当年活下来的涉事者们……
遍地都是哭嚎声,这些护卫根本来不及去求援,哪里会是这些武功高强的离宗人的对手,他们未曾对妇孺动手……但在这些人里,又有多少是无辜赔上性命的……
越丞看着这人间惨相,竟也是迷惘的很。
背着十几年仇恨的人,和这些被牵连其中无辜赔上性命的人,到底何人才是应该相帮的呢?
他也曾因为家人之祸,这样奋不顾身地杀过一场。可是现在,大概是因为自己从来也受了些文家的恩惠的缘故,他根本无法理直气壮地说,这些复仇之人做的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白黎纵身跃到高处,挥剑直接削断了那一处檐角,摔在地上。
这一声碎裂声,将所有人都惊了一瞬,“我是离宗宗主白黎,所有离宗之人,立刻停手,否则我必不容情,令天下离宗子弟讨伐之!”
“宗,宗主……我们,我们是为了偃师他老人家……所以才……”这些人倒不是真的对白黎视若无睹。
“你们动手之前可有报我?私自出动对文府之人大肆屠戮,你们与当时屠了莫家的那些人有何分别?”
“我们并未动文家老幼,但这国公府里的每个人,都逃不了当年手上沾的血腥!”又有一人道,情绪激动的很,大概是那是活下来的莫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