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墓园,停下来对他们道,“这便是我们国公安葬莫家人的地方了,莫家以前的宅院本来是国公爷想留着的,只是三年之前因为废帝向滁陵文家发难,国公爷也保不住这么多的地方,还有不少百姓被牵连,而这一处也已经改了主人,在这里住了许些时候,国公爷也不好再将他们赶走了。”
薛琬点了点头,对着车夫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殿下是要?”车夫低着头但还是腾出一丝目光往上打量着她。
“方才你家国公爷还说,不会过问衡丫头的事情,怎么到了你这倒比你主子还胆大了?”越丞道。
那车夫慌忙认错,“是,是,小的多嘴了,小的这就出去。”
车夫退下之后,薛琬走近那一座座的坟墓,那上面有的刻着名字而有的便只有莫氏无名几个字,更不知道是几个人共用了一个墓穴的。
文家倒是修缮的好,最大的那处坟墓前时时摆着供品,虽说有的已经是蒙了尘土,但好歹是有人在打理的。
薛琬瞥到其中一座坟墓,上面墓碑的名字是莫陆氏,这该是个妇人。她的墓碑前明明是刚刚烧过不久的纸钱的痕迹。
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在不久之前。
白黎与越丞也发现了这一点,赶过来查看。
薛琬内心升腾出一丝疑问,“会不会,是千越啊。”
白黎扶了扶她的肩膀,“也许是,但你也别过于担心,千越若是真的在这里,也不用我们四处去寻他了。”
越丞道,“看这样子,虽说是新烧过的,但也距我们到来恐怕有几个时辰了。衡丫头,刚刚在路上,你可是一直有话想说?”
“嗯。”薛琬点点头,“你们觉得这国公父子,可有哪里不对?”
越丞笑了笑,“若你觉得对,便没有哪里不对,一团和气,待你也是好的很。但若是你觉得不对了,其实处处都不对。”
越丞这话说的绕来绕去,但薛琬确实听得很明白。
“师叔是在说我疑神疑鬼?”
“自然也不算,我是相信离宗的那位莫偃师,总不会是凭空就找上你身边那个小子的,而且析州城之事,听那文擎所言也有许多疑窦。”
“盗匪之事。”薛琬道,“我还是不太相信,真的就这样巧合。”
“就算是运货之人,也没有什么必要跟随到主人家中来。”白黎道,“而且那些人定是随身携带了刀兵的,不至于自边境到析州城,他们一直发现不了。”
薛琬顺着他的话道,“而且这国公爷对于莫家之事,是否表现的太过于悲怆了些,却又对两家的关系避而不谈。”
“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文家一直盘踞滁陵,怕是当年真的有什么事,诸般痕迹也已经被尽数抹去。”白黎无不担忧地说。
“是啊,文家势大,而且当时还有我父皇母后这样天大的靠山。”薛琬道。
“莫家出事,若不是盗匪所致,而且与文家有关,殿下觉得会是什么事?”白黎想了想问道。
薛琬看着他,“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杀人越货之类的明摆着的仇怨,因为文家的势力,过明路去惩治什么人都是绰绰有余的。”
“不错。”白黎见她也是想到了自己的点上,便继续往下指引,“殿下不妨想一想,封家。”
越丞和薛琬都有些诧异,薛琬是多少知道些,而越丞虽然不是身在其中,也略略猜到了些什么。
“你是说……”薛琬神情转向别处,“可那是封家啊。”
白黎笑笑,“封家一直是文家的附属,文家这些年越做越强,当年在力保恭帝登基之时也曾出力不少,我母亲其实也时时拜佛求神,为亲人赎罪,殿下可知赎的是什么罪?”
他再问道,“殿下不妨想一想,莫家遭难那年,可发生过什么事情?”
薛琬知道他接下去大概要说什么了,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那几年虽然她不在奉陵城,但后来到底也是身为中枢,也自她的母亲那里了解了些事情。
“那个时候,废冼王的旧将起事,就在大虞南境。而那年,也是先齐王过逝的时候。”
白黎见她这样,安慰道,“殿下,自来到滁陵之前,我想你已经想过许多种可能。但若是这件事真的干系到你最亲近之人,而且是不可调和的过节,或许真的……又是一种折磨……”
“是,我想过。”薛琬沉声道,“我只是心里一直祈求着不要是那样,但何尝不是自己怕极了。”
“殿下,你若信我,便不要再插手此事。偃师那边,我去说服解决。”
“我知道事情一出,必是伤人伤己。若是真的是文家对莫家做了什么,大概与我父皇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她呼吸有些沉重起来,“但要想遮盖一个谎言,便要用一个更大的谎言来覆盖,到时候岂非牵扯的无辜之人会更多。”
“但这不是你该承受的。”白黎道。
“重稷,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应该不应该的呢。”她惨然一笑,“是我上辈造成的事情,现在又伤害到了我身边的人。文家自然不会是甘心任人宰割的一方,必会将事情愈演愈烈,这个时候,若不是我去承受,还能有何人去承受呢?”
“师叔,还有你也不要多心,我只是想查明真相,还受害之人一个公道。至于是谁的罪孽,自然还是要谁亲自去背。”
她轻拭了一下眼角呼之欲出的水泽,“我们先出去吧,问问这里剩下的其他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薛琬回归了自己神色的平静,走出去看见在那里东张西望盼着他们出来的车夫。
“殿下出来了?”
“我和师叔还有白公子在这里有些别的事情,这次劳烦你带路了,你先自行回去就是。”薛琬看了一眼还在这里等着的车夫,说道。
“这怎么好,国公吩咐了,要小的再把三位接到国公府去小住几日的,不然可要小的好看。”这小车夫的脸上挂着害怕的样子。
薛琬懒得听他在这里闹,一挥手道,“你且去城门附近的客栈等着就是,我们没事了自会去知会你。”
“这……”
“还要我说第二次?”薛琬声音带了怒气,这车夫见状讪讪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