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琬及薛皓一同进了宫城去见薛晟,宫城的封锁初解,外围的城墙上都是箭矢兵刃留下的或深或浅的痕迹,在这本该华丽贵气的建筑上,很是触目惊心。
进城的孟陵军都在清理着宫城周围的战场,忙着搬运尸体。薛琬冷眼看着这些被鲜血掩住面容的已经毫无生气的人,心道不久之前,这些都是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人。如今同国之人操戈,幸运的人留下了自己的性命,而不幸的人只得白白的在这场闹剧中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同样是安政殿,三日之前薛琬还在这里与薛晟谈及局势,受薛晟之命去到城门与薛睿谈判。可是那时一别,薛晟心里应该是有些期盼着她一去不回的吧。
想到此处,薛琬心里苦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是端的极度的谦恭温和。
进殿,本没有受到战火摧残的安政殿,却也看起来沧桑不少。
“臣妹拜见陛下。”“臣薛皓,拜见陛下。”
薛晟端坐于御案之后,抬手示意,“平身。”两人起身之后,薛晟犹豫了一瞬,自御案之后走出来,走至二人跟前。
“此次奉陵城能转危为安,多亏了瀛侯与陵安皇妹,朕在此可要多谢二位。”
话说的可是再诚恳不过了,薛琬瞧着,就仿佛他不记得封锁宫城,要她自己死在外面的事情。
“陵安皇妹,那日朕也是听得你已经出了奉陵,以为你没事了才会下旨封锁宫城的,果不其然,天佑我大虞,幸得皇妹平安无恙。”
一番话说的行云流水,薛琬心道竟不知道薛晟这扯谎不脸红的功夫也熟练到这个份上了。她施施然道,“皇兄是为大局考虑,何须多此一举向臣妹解释,臣妹只是替那些守在外苦战却不的善终的禁军惋惜罢了,他们兢兢业业守护奉陵这么些年,陛下可要好生厚葬才是。”
“有功者自会嘉奖,有过者朕也必会追究,听闻这些禁军在外,有许些人都临阵叛敌,竟帮着薛睿想对陵安皇妹不利,朕自会替皇妹讨回公道。”薛晟义正言辞道。
“不必劳烦陛下了。”薛琬面上终是收了那很是累的慌的笑意,“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也少有活口,眼下大事未平,皇兄无需为此等小事费心。”
“陵安所言甚是,当下是还有诸事不平。贼首薛睿下落不明,着实令朕心烦的很,皇妹也稍安,待到风波安定,朕自会再行嘉赏皇妹。眼下诸事,还需皇妹继续替朕分忧啊。”
薛琬脸上的神色很是惊奇,“陛下当真?臣妹落入敌手却依旧逃脱,怕是有通敌嫌疑,还是少理些政事,避嫌的好。”
“琬皇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朕何时会疑心琬皇妹。”薛晟作苦口婆心状,“都是奸臣挑拨罢了,眼下大敌未退,皇妹也不该再多做计较。”
这是安抚,自然也是警告。不过薛晟能耐着性子做到这个份上,薛琬也是由心里赞叹一声不容易了。
“陛下安心,臣妹自会尽力,护我大虞国境太平。”薛琬道,“不过臣妹今日在外与叛军周旋一日,也确实有些体力不支了,陛下恕罪可否容臣妹告退。”
薛晟忙道,“是啊,是朕疏忽了,皇妹今日辛苦,便赶快回府安歇。陵安公主府事宜,朕会派人助皇妹打理,皇妹安心歇息便是。”
薛琬略施了礼便头也不回地告辞了,出宫之时还撞见了薛瑶和驸马贺严俊,眼神都未曾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薛瑶眼看着薛琬快步走过去,气不打一出来。
“你看她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不就是逃出去了带了个兵回来么,奉陵之围又不算是她解的,不过是占了瀛侯的功劳而已,竟又觉得自己功不可没了么?”
贺严俊拉住她劝慰道,“那好歹皇姐也是有功劳在的,陛下都赞赏了,你便少说几句吧。”
“皇兄不过是给她几分脸面罢了。”薛瑶一边继续往薛晟的安政殿走,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当初宫城封锁,城外叛军围城,她是如何逃出去的?自己本就解释不清,还好意思在皇兄面前邀功。”
贺严俊有些无奈,“殿下,我们还是快些去见陛下吧。”
“皇兄只是现在还用得着她,也没空跟她计较罢了,等我抓到她的把柄,定会让她滚出奉陵城。”薛瑶咬牙切齿道。
薛琬不是没看见自己忽略了薛瑶之后,她那就快黏在自己身上的愤恨的眼神,只不过她现在,是真的觉得厌烦。
明知这兄妹二人都对自己没有安什么好心思,从前还是为了少些事情所以忍了不少,现在外面事情如此之多,她是真的没有那个精力去应付。
走出宫城之后,照例白黎还是在外面等她。
白黎的手中还提着一包看起来是吃食的东西,“锦玉楼已经关了好几日了,没买到雪糖糕,这是东街点心铺做的,我听千越说的,这家做的也好。”
薛琬脸上本是冷若寒霜的神色终于是绽了笑颜,她毕竟也不是买不到自己喜欢的糖糕就会四处撒泼的小娘子,白黎这也,太过于细致了。
她走过去接了那雪糖糕在手上,“白公子,你母亲没有教过你,若是对一个女子太好,会将她惯的越来越有脾气吗?”
“那倒是不巧了,我母亲只教过我,若是喜欢谁,便全心全意对她好就是了。”
薛琬开怀地笑起来,“那你可真是听你母亲的话。”
“亲身所历,屡试不爽。”
薛琬很是自然地拉了白黎的胳膊往回走,“说实话,我以前见了这些故作讨巧想讨我欢心的把戏,都是爱搭不理的,怎么人称心如顽石的长公主,到了你这里就是这么容易就被哄的找不到北的孩子一样。”
“那自然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要去给殿下找东街的这一家雪糖糕。”白黎道。
“你当真的么?我可没跟你说过这家的雪糖糕好吃,千越那个人,有时候眼光也很差的。”
“自然当真。”白黎侧首略低头,在薛琬的头顶上亲了一下。
薛琬被这突如其来的温存震惊地险些乱了方寸,强装镇定道,“那是因为,因为他们不知道长公主喜欢何人手里递来的雪糖糕。”
白黎很是配合的恍然大悟状,“那我还真的是,受宠若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