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薛琬的确也是在自陵安回奉陵的路上了。不过没有白黎所想象的那样快,她才从陵安出发不久。
她决定回到奉陵,是因为纪怀舒再次来了信,还有其他人的。
薛琬知道,若不是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她一般不会与朝中的官员联络的。
只是这次数封书信齐齐发到她这里来,那只能说明,朝中确实要有大事了。
这些人的来信说的基本上是一样的情况,一边薛晟继续要收归权柄,不管是从前她的母亲文皇后一党,或是在之后暂且算作帮她说话的这些,都在被薛晟打压。
而另一方面,这些人或是不堪被压制,又或是有其他的原因,竟有些官员直接与薛晟呛起声来。
这些人很多都是直言无罪的御史,惹怒了薛晟的同时又不会受到过重处罚,只是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薛琬的。
这样一来,薛晟自然是不断被激怒,他不能对那些言官怎么样,自然会将怒气转移到薛琬的身上。
薛琬看了看信,纪怀舒不住地提醒她勿要动怒。
她不禁觉得好笑,“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我不管走到哪,这麻烦可是一刻不曾歇息的找上门来。”
此刻元晞因为时刻担心白黎千越那边的状况,也在宝仪园内方便随时知道消息。
他正陪着宋元拓在给木头做的各式小玩意儿画上花纹,他见薛琬看信后的神情,越来越阴沉,暗道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薛琬这样说,想来这事情还很棘手。
“殿下,是奉陵那边?”
薛琬点点头,“不知道又是谁,想在我身上搞什么幺蛾子呢。”
她想起来白黎曾经提醒她有人在阻止她回奉陵,其实薛琬也感觉到了,从方寸山的事情开始,就是有人想把她困在陵安。
可是困在陵安,难道就是为了她不在奉陵的时候,可以借机在朝堂上搅混水么。
若是可以,她又何尝想回到奉陵城那个大染缸呢?
眼下已是八月,暑气还是强盛的很,人愈发容易焦躁,薛琬敲了敲自己的头,“真是麻烦。”
她突然想念有白黎在的日子了,至少有什么事情,他都会给出自己额外的想法,也会帮着她拿主意。虽说很多事情还是要她自己去做,但至少有他在,自己就能安心不少。
“难道我离了他还真的不行了?”薛琬暗自嘟哝道。
元晞看她在那里自言自语,觉得有些奇怪,“殿下,说什么?”
薛琬回神,“没什么,就是觉得,不习惯。”
“不习惯?”
“太安静了,不习惯。”薛琬苦笑,把那些信件合起来,整理好。
“娘亲看这个好不好看!”宋元拓献宝似的,举着他手里一个看起来是个人的东西。
薛琬辨认半天,还是不知道他那是画了个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啊?”
“这是白舅舅啊!”自从上次薛琬说不许叫白黎爹爹之后,宋元拓还是听话地改了称呼。
“嗯?”
宋元拓把那个木头人拿近了给她看,“你看,这是眼睛,这是鼻子。”
薛琬在心底叹息一声,心道自己儿子活泛倒是够活泛的,但是这画工上还是不敢苟同。偏偏宋元拓又喜欢极了自己画个什么东西。
“那这又是什么?”薛琬指着这“白黎”的“腰部”以下的衣服上,一个黑点。
“这是娘亲送给白舅舅的玉啊,他一直带着的,娘亲这也看不出来吗?”宋元拓看着薛琬道。
薛琬愣了愣神,原来白黎一直配着那玉,就连自己儿子都注意到了。
看见木人,薛琬不禁又想到,在上方寸山之前,在山脚下的那个小镇上,白黎给她买下的那个拿着剑的“女侠客”。
其实她一直留着,还因为藏在包裹里,怕断了胳膊断了腿,拿好几层衣服包起来了。
只是后来自己心里对白黎有了气,那木头人也被她吩咐幽兰藏到了角落里去。
其实白黎对她,一直是极好的。
若是异位而处,她若是白黎,在那时又该如何选择。
白黎若是把他对腾秀山荆家要做的事情先行告诉自己,那为难的一定就是自己了……自己会提早背负上沉重的包袱。
提前知道了这段过往,她难道要去告诉自己的师叔,当年您报错了仇,仇人另有其人,而且很可能自己的外祖母也在一定程度上是帮凶。
她说不出口。
可是她知道之后,若是什么都不说,事发之后她师叔还是会知道。那自己一定会因为隐瞒此事自责不已。
这样想想,白黎不提前告诉她,何尝不是要所有事情自己扛下来,哪怕知道日后自己可能会怪他,也将这所有的事怪责到自己身上来。
至少不会让她,多背上一重负担。
白黎如果提前告诉她,其实是全了道义,但是实则是给她心上扔石头。
这样的账,白黎不可能没有细算过。可是他依然选择,宁愿她对自己有怨气,其实这些道理薛琬现在既然想的明白,他那时大可与她解释一番。
可是他没有,白黎一直对她道歉,可是焉知,这已经是最保护她的做法了。
这样想来,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呢……薛琬垂首,其实这世上,本没有谁做事情之前一定要去照顾别人的感受。
自从十八岁时的变故之后,她这些年何尝不是很多时候说过违心之言,也受过不少委屈呢。其实按道理,这点难过对她来说本不算什么的。
可是为何自己会如此生气?
算来算去,还不是因为对方是白黎。
其实从真正相识,到如今不过几个月的光景,薛琬发现自己,已经受不了白黎对她的一丝丝不好了。
其实也不是不好,而是只要不是面面俱到的贴心,她就会不习惯了。
这真的是,被惯出了毛病来……
而这个前两天还被自己责怪了一通的人,现在正冒着风险替她去寻人了。
“元晞啊。”薛琬思来想去,对元晞道。
元晞抬头,“殿下?”
“我真是,越来越没有用了。”
元晞不解其意,“殿下当然没有。”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此言,薛琬也不跟元晞多做解释,只是笑笑,想着先绕开白黎,继续思索奉陵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