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的人永远离开,活着的人偶尔悼念悲伤,总归正业还是要活着。
沐筝离开北湾之前,花了很大一笔钱请了当地的道观为母亲做了一场法事,外婆一家没有拒绝,欣然接受了。
亡者终归是她的母亲,北湾地理位置偏僻,经济水平落后,这里的村民也大多文化水平不高,思想封建保守,把很多的信仰愿望寄托在神明上,她那从海边土生土长的母亲也不例外。
而她虽知愚昧,但也从未揭穿,并渴望这场不小的法事过后,真的能给人带来一丝慰藉,哪怕是为了还在这世上艰难活着的人。
人群中间,有一个打扮怪异的道士舞了舞手上的咒符,开始神神叨叨地念着咒语,外公外婆,舅舅舅母,所有来墓地这边悼念的人都落下泪来。
人总是这样的多愁善感、喜怒无常,分明昨晚还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和谐画面,今天却又不得不被眼前伤感的氛围所感染。
“想哭就哭出来吧,别忍着。”陆怀安上前来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耳语。
连沐筝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是什么时候不再抗拒陆怀安时不时的身体接触,只是拉拉手,却能在她心里蔓延出巨大的安全感来。
可是,直到最后,沐筝还是没哭,不知道是在人前死要面子哭不出来,还是从前的日子早把眼泪哭尽了。
沐筝有一个习惯,从小到大一直维持到现在,无论遇到什么不如意无法解决的事情都要尽可能地忍下情绪,晚上再回到被窝里哭个痛快,说起来挺没用的,从前她自己一个人住想怎么哭就怎么痛快,现在却不得已与一个名义上确实是她丈夫的人同房共眠了。
其实沐筝知道,陆怀安只是怕她难堪才选择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看破不说破,但这又并不代表沐筝可以肆无忌惮的去放任自己懦弱不堪。
外婆一家来车站送行的时候又是难免的哭哭啼啼,反倒是需要沐筝笑着安慰,临上火车前,外公神神秘秘地把一个黑色的包裹塞到陆怀安怀里,又耳提面命说了一些要对沐筝好的话,他全部一一应下了。
没想到过车站安检的时候却不知是行李的哪一件出了问题,安检员要求开箱查看,等到陆怀安把这外公送来的东西拆开却是傻了眼。
怪不得接过来的时候那样沉,这里面居然是满满一壶已经泡变色的酒,透明的塑料酒壶上映出许多五颜六色的泡酒材料。
身后排队过安检的大哥投过羡慕的眼光:“人参、鹿鞭......哎呦,这可是壮阳的好东西啊,男人的加油站......”
人群中又有别人小声议论起来,时不时的斜着看过来发出两声爆笑。
陆怀安瞬间感到羞愧,赶紧又用黑布把酒壶给包起来想要赶紧装上行李拿走。
“诶,等会儿,先别装......”又被安检员给拦住,她红着脸继续提醒,“液体不能随意带上火车,你得在这儿喝一口以示安全......”
“在这里?!喝这个?!”陆怀安感到世界观都受到冲击。
没想到沐筝也是一副看好戏的偷笑表情:“你快点配合检查吧,后边的人还等着排队进站呢。”
有些人酒量差是天生的,陆怀安虽然平时也会偶尔应酬,却是个有名的“一杯倒”,再加上这是自家酿的高纯度酒精,一口足以让陆怀安神志不清了。
如果说清醒时候的陆怀安像一只狡猾的狐狸,那喝醉酒之后的陆怀安就足以用缠人的猫咪来形容,腻腻歪歪,大庭广众之下也非得抱着沐筝不撒手。
本来一等商务座的车厢座位都是单个人的,却因为陆怀安像一只巨大的树袋熊一样挂在沐筝身上说什么都不下去,为了安全问题便听从了乘务员的建议,与普通车厢上的两名乘客换了位置。
好巧不巧,换的座位邻座就是那个安检时排在他们身后的大哥,这大哥不见外地嘿嘿坏笑了两声,热情地上前搭话。
“呦,这人是你老公啊?”他指了指醉成烂泥的陆怀安。
沐筝点点头,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
“你们这酒度数还挺高啊,劲儿挺猛哈......”
“嗯。”沐筝敷衍着答应。
“多少钱从哪买的啊?”这大哥装作无意询问,看来是有这方面的难言之隐。
“不是买的。”沐筝有些不耐烦。
“家酿的啊,”这大哥看起来倒是更加兴奋了,“从哪里搞来的偏方?还是......”
“咣——”
沐筝把酒壶一把放在这位大哥座位前的小桌子上。
“送您了,哥,让我安静待会儿......”
......
火车的车程很长,陆怀安睡了一路,到站时终于清醒了些,好歹可以自己走路了,阿永一早等待在出站口,看见拉扯的两人立马冲上来接应。
“到哪儿了啊?”陆怀安被扛进车里,迷迷糊糊地问。
“S市火车站。”
“这么快,我记得我刚上火车啊,”陆怀安竟表现得有些惊喜,又猛然想起什么,“外公给的酒呢?”
“送人了......”
“啊?”语气里竟多有遗憾。
沐筝哭笑不得:“你还没喝够吗?”
“那倒不是,”陆怀安捏着剧痛的额头,摆手否认,“我只是觉得那酒代表着外公对我的认可......”
“我还以为你挺不喜欢我外公的呢。”
“爱屋及乌,只要是你的家人我哪敢不喜欢?”
“咳咳......”沐筝这一听肉麻话就脸红心跳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掉,连忙转移话题,“阿永,把我送到沐氏后你就跟你老板回家吧......”
“你直接去公司?”
“嗯。”
有些问题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即使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部作废,只要目的还没有达到,一切就还是要继续。
大不了重新开始,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陆怀安突然面色严肃,“之前提案的事与柯明远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