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
合欢树,合欢树,还是合欢树!
留佛果然不负所望,华丽丽地迷失在美丽的阵法中。
这合欢花树香气本就浓郁袭人,如今更是开得热烈,香的诡异,每吸一口直教人脑子都麻痹了,钻进人的皮肤中,游走于经脉,直侵入大脑钝刀割肉般蚕食人的意志,有种让人直面死亡的恐惧。
留佛立马屏住呼吸,运用心法伏魔清心咒来抵挡,那些已经进入身体的毒香被咒语赶到小角落,再也不敢造次,倒也一时半会儿安全无虞。
在漫山遍野的花海中兜兜转转,景色虽美,却杀机重重,留佛一时不敢掉以轻心,只得步步小心。
她也没有心情去考虑那表里不一的侍女邑罗到底是有心为之,还是无意于此。
已然身临困境,不如直面挫折。
大多数时候事情都是冥冥注定,躲不掉,逃不开,留佛向来随遇而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的玄乎点,那都是各人劫数。
再走了半晌,绕过一个转角,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凉亭,以玉石为柱,琉璃为顶,翡翠为瓦,流光溢彩而又美不胜收,纱缦飘飞,落英纷纷,如梦如幻,凉亭四角高高翘起。
中间有白玉石桌一方,并配有相应石凳两只,石桌上一盘瓜果,一盘点心,一壶酒,两只酒杯。瓜果盈亮,糕点淡香,仿佛刚放上去,还未曾动过。
留佛再环顾四周,企图寻到一丝人影,然而依旧大失所望,再看向那诡异出现的凉亭,没有提名,只在两条玉石柱上分别刻着:合欢免忿,萱草忘忧,几个大字。
看来这林子的主人是爱极了合欢花,是个颇有心思的人。
不知为何让留佛想起薛阳哥哥折扇上的白尾神兽腓腓来,传说养之可以解忧,然,这大片的合欢花不正和那腓腓有些异曲同工之秒么。
解忧,解忧,世间忧虑何其多,初心不改苦情人呐!
边想边走,等她拉回神游的思绪,人已经身处在凉亭之中,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不禁大惊失色。这毒障果然厉害!竟引的人心神错乱。
于是想也不想,扭头便朝着台阶走去,然而无论她怎么走,永远只是在在凉亭之中转圈,试过很多步法,触摸过亭内的边边角角,甚至丢光桌上的水果,就是破不了玄关。
一句话,她被困在里面了!
难不成大白天也要再来次鬼打墙?
留佛满头大汗,无奈想到。
再走也是白费力气,她索性不再盲目,一屁股坐了下来,打算休息一会儿稍后再作研究。
胳膊下不知什么材质的玉石桌面光滑沁凉,直舒服到骨子里,她正焦热难耐,又不敢动上面的食物,索性摊开双臂,将小脸紧紧贴在桌面,享受这凉玉带来的舒适感。
脖子上挂着的铜纽扣从衣领露出,叮当一声砸到玉石上,留佛无心理会,困倦袭来,她的呼吸渐渐变得轻浅,脑子残留一丝仅存的清醒,仍旧在挣扎,然而,无论留佛怎么努力,就是动弹不了。
正如人在睡梦中做的梦,在梦里明明知道它是梦,可就是醒不了。
铜纽扣在触及到桌面时便开始显现淡淡的反应,微弱的光芒一暗一暗,像是垂死挣扎的人显出淡淡的生机,只是它的反应太小太小,旁人极难发现。
如若留佛仔细研究这桌面,便会发现这桌面上有个浅浅的凹印,只有成人食指大小,而且太浅,与整个桌面融为一体,来人十有八九是不会在意的。
然,就是这个凹印,在留佛的铜纽扣刚触及到时,便如重新活了一般。
周围的合欢花树开始诡异地消失,悄无声息,从根部开始,一点点化作星光,消散在空气中,竟是使用法术凝聚而成!
刚才还开的娇美灿烂的合欢花,不消几个呼吸的功夫,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留佛已陷入沉睡,丝毫不察觉身边的景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开始陷入深深的梦魇。
与此同时,天血城门外。
妖兵将整个城楼重重覆盖,手持大刀长矛,面目狰狞,威武肃穆,严阵以待。
月如浓站在楼顶,红衣飞扬,墨发轻舞,美得像一株艳丽无双的曼珠沙华。
他静静地看着城楼对面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眼神无波无澜,却冰冷慑人。
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身白衣,绝代风华的便是释尘上仙,他日夜兼程,不休不眠赶来救心爱的徒儿。一身碧衣,漂亮傲娇的是缘腓小爷,他在玉清山守株待兔等着留佛,迎来的却是意外被掳的消息。
容非渊表情极淡,一如既往地冷漠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刻他浅琥珀色的瞳孔锁定着月如浓,无形给人一种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个是万妖之王,一个是众仙信仰,都是随便跺一跺脚便能引起整个六界抖三抖的人物,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出手。
然而风静,云止,乌云蔽日,底下有些法力低微的妖兵已然承受不住这样压抑恐怖的氛围,开始冷汗淋漓,面色苍白。
倒是耐不住寂寞的缘腓看看身旁满脸寒霜的容非渊,再看看立于城楼同样漠然的月如浓。见他们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小眼珠呼噜一转,思索了番,便清了清嗓子,冲着对面那抹惹眼的红衣破口大骂道:
“你这头闷骚小白虫,小爷的人你也敢抓,别以为你霸了个山头就真以为自己是山大王了!限你半柱香之内把那臭丫头完好无损地交出来,她若是少了一根毫毛,小爷非把你鳞片一点点抠光了做成铠甲!顺便扒了你那层虚伪的假面!”
说罢,不理会底下士兵张大嘴巴吓得目瞪口呆的模样,翻了翻眼珠叉着腰继续补充道:“如果你不交出臭丫头,小爷还要践踏你的子民,奴役你的手下,睡光你的小妾!还要……”
“缘腓。”容非渊打断他的谩骂,颇有些头疼“不得妄语。”
“可是……哼!” 缘腓把头一别,很不服气。
月如浓自从缘腓一开口,便开始笑意深深,闷骚小白虫?呵,这世间能知道他上古异变妖龙本体的,在这六界之内,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而自古以来能毫无忌惮叫他闷骚小白虫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狂小子……
难道是他?月如浓再看向对面那个碧衣萌相,不可一世的小豆丁,忍不住“嗤嗤”笑了几声。
想不到,如今的你竟是如此落魄了……
缘腓眼角一扫,便看见月如浓一脸阴险嘲弄的笑,登时像受了莫大的耻辱,怒火中天,刚要大骂一番,容非渊及时制止。
“妖王,本座徒弟可安好。”对他来说,什么都没有徒弟的安全重要。
明明是问句,却愣是说成了陈述句,月如浓绝对相信,只要他回答个“不”字,下一秒,这冷美人绝对会对他不客气地出手。
“安好,堂堂释尘上仙的徒弟来本尊的妖界做客,作为东道主,本尊必不会怠慢了她,更何况,我与她之间,还是交情颇深的。”月如浓直视着容非渊的眼睛意味深长道。
“如此,那释尘就谢过妖王对徒儿照应了,还请妖王行个方便,将本座徒儿带出来。”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月如浓不再开口说话,改用秘密传音的方式道:“还请释尘上仙也行个方便,将封天印交出,亦或者告诉我封天印的下落,我再将你的宝贝徒儿完好无损送到你手中如何?”
这是赤果果的要挟了?
容非渊微微皱眉,面色有些微怒,千年来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缘腓急得直跺脚,眼光来回地二人身上扫视,在容非渊冰山气质的威压下,他罕有的老实,不敢插话,只得急得鼻子冒汗。
“非让本座动手不可么?”声音依旧空灵动听,带着远山的飘渺质感,只是,若是熟悉他的人便知,这是容非渊动怒的前兆。
风,急促地掠过,带动他一身雪衣轻舞飞扬,长过膝的三千青丝随风扬出好看的弧度,那张惊为天人,颠倒众生的脸,让底下数千妖兵都看痴了眼。
有一种绝美,不分男女,总能轻易将人掳获。
月如浓闻言低低笑出声,靠在柱子上也不恼,只是微微失望“本尊向来讨厌动粗,更讨厌和美人动粗,只不过,那东西对本尊来说至关重要,释尘上仙若是知晓一二,还请不相隐瞒,月如浓将会感激不尽。”
他的话语已极为客气,容非渊浅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问“本座确实不知。”
“不知?”眉心的朱砂暗了暗,脸上的表情因失落而碎裂。
容非渊是何等人,他向来惜字如金,却字字千金,他若是说不知,那便是真的不知了。
可是,月如浓明显不甘心“那封天印和小丫头渊源匪浅,你是她师父,又怎会毫不知情!”
“不知就是不知,释尘上仙还屑得撒谎不成!”缘腓虽然不知道这封天印是什么东西,让月如浓如此穷追不舍,可他担心那臭丫头的安危,不由得火气蹭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