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留佛是被山洞外面树林里吵吵闹闹的鸟叫声吵醒的。这些鸟儿也不知是不是吃多了虫子,大清早叫起来个个都是中气十足的,高亢嘹亮的。
留佛睡眼惺忪,躺着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慢腾腾地坐起来。猛然想起什么,她伸手向怀中摸去,两只小鼠还在睡觉,即使轻戳它们也一动不动,香甜的很。留佛笑笑,这才懒洋洋地站起身。
她拎着水袋走到山洞外面,一边欣赏着山间清晨云雾飘渺如梦如幻的美景,一边大煞风景地噗噗喷着漱口水。
暂时没什么胃口,她没有啃馒头。稍稍收拾了一下,便轻装上路了。
在山里她找到了一条小溪,把水袋重新灌满了纯净清凉的溪水,还不忘再次挤出血滴喂了一下大猫小猫,这才沿着小溪朝下游一路走过去。
好歹不是深山窝窝,只是走了一刻钟不到,便看见了村庄,一个好心的老爷爷还热情地给她指出去宋楚城的路。并殷切地叮嘱她哪片胡同的百姓最是心地善良,见不得小孩子挨饿的。留佛有些哭笑不得,还是道了谢就赶紧离去了,她不想再耽搁了。
两个时辰后,当留佛再次站在宋楚城中央大街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时,她真的觉得幸福的要流泪了!上次来时还是迷迷茫茫心中对未知的忐忑,这次已经是目标明确奔赴前程了。
心里想着,脚步却并未停止,得赶路啊赶路,要不然真的来不及听颜山三年一度的弟子选拔了。距离现在还有差不多一个半月,时间也是紧凑的很。
当她路过这宋楚城有名的青楼蔻香楼时,一个不留神突然被人撞倒在地,这一撞很是不轻,留佛只觉得血气都在心中翻涌。她顾不上疼痛,连忙伸手去摸怀中的大猫小猫,感受到它们被这一动荡打扰了睡觉,开始扭动身子抗议时,心里的紧张稍稍平息下来。
这才火冒三丈地看着哪个不长眼的把她撞的这么疼,关键是还差点伤了大猫小猫!
只见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老头正抱着她的腿,冲着她歉意地笑,那笑容当真难看的紧。
留佛登时把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责问咽回了肚子里,这样还怎么斥责?一个老人家,何况还受着伤。留佛颇有一拳打在软棉花上的感觉,使不上半分力气。她无力地抬抬腿,示意那老头赶紧放开,她不打算追究了,大猫小猫没事就好。
那老头仿佛没看见似的,仍是死死的抱着留佛的腿,留佛刚要说话,一个极其尖利刺耳的声音如狂风一样呼啸过来,直逼的留佛耳朵哄哄响了好一会儿。
“你这个不要老脸老不死,没银子还敢来逛窑子,你也不看看我蔻香楼老板花海棠在这京城是什么名号,见过吃饭不给钱的,还没见过睡窑姐儿也吃霸王餐的,你当我这京城第一楼的牌子是给你当路标使的啊!”花海棠站在门口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丝帕指着这老头的鼻子大骂开来,抹的鲜红的血盆大口口水能喷出好几丈远。几个拿着棍子的小厮现在她身后,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人群越聚越多,百姓最大的特点便是爱跟风看热闹,哪里人多往哪里挤,生怕错过什么好戏。
留佛被老头抱着腿,怎么也挣脱不开,看着人们指指点点,留佛只能仰天悲叹,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莫名其妙!
看起来四十有余的花海棠风韵犹存,风月场所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精了,浓妆艳抹的外表下那绝对是凌厉逼人的气势,此刻胸脯一鼓一鼓,看起来颇为生气,随着人群越来越多。花海棠一副绝不轻易放过的模样,看来是打算杀鸡儆猴。
“我寇香楼虽是青楼,但也是讲信誉的楼子,大家一手交银子一手办事儿本就你情我愿,楼里的姑娘哪个不是身世可怜,贫穷凄苦活不下去才卖身来此的?要不然哪个清清白白人家的姑娘愿意到这儿来?我花海棠拍着胸脯保证楼里的姑娘没有一个是偷着抢着来的。我给她们提供安身之所,让她们靠自已赚钱。可就这点姑娘们卖笑卖身得来的辛苦钱,有些人还吃干抹净就想撒腿开溜,大家都来说说,一起评评理,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花海棠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有理有据,人们刚刚还有的对这被打得凄惨的老头目露同情,此刻无不满眼鄙夷。
留佛被这老头抱着腿,只得和他一起承受众人的鄙视,也不由赞叹着这老板娘倒是好口才,不简单啊。让她仿佛觉得这青楼着有了正义,有那么点人情味儿。
老头一脸颓败,不仅鼻青脸肿,头发也被人打得散下一半来,此刻正耷拉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实话不瞒各位街坊邻居们说,这老鬼也不是头一次来这儿吃霸王餐了,姑娘们看他可怜,上次打了一顿也就把他放了,谁知道他还不死心,我这寇香楼也是敞开门做生意的,进来就是客,绝不会拿着扫帚把客人往外赶的,可若是别人也有模有样学起这样,那我不就等着关门大吉了?本来想将他打死了事儿的,可就怕有心人拿此事儿捏事造谣,说我蔻香楼对客人滥杀无辜,影响我这楼子的声誉。今天,就看着街坊邻居的面子上,我再放他一次,下次这人若要再犯,休怪我花海棠直接将他乱棍打死,到时候官府办案的时候,还请大伙儿做个证。我花海棠感激不尽。”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这花老板虽以凶悍扬名,如今看来倒也是讲究原则的人,一时连对这寇香楼也好感顿生。与此同时,对这垂头丧气的老头更加嫌恶,指指点点批判更甚。
花海棠见目的达到了,对着众人又是一番言辞肯切,扬言今日进楼消费一律八折,几个年轻小伙当时就兴高采烈进去了。花海棠看也没看这惨兮兮的老头,柳腰一转,便跟着进去招待客人了。
待花海棠刚进屋,留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是无辜的,但也遭受了许多不知情人的白眼,有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祖孙呢!
留佛刚想让老头放开,她得赶路。但见这老头肿胀着嘴唇口齿不清地嘟囔着什么,留佛没有听清,她皱着眉头凑近老头“你说什么?”
待听清楚之后,留佛差点两眼一番直接晕倒过去!那老头眯着肿眼,声音稍微大了点:“我怎么没碰到过进楼八折的好事儿呢。”
留佛“……”
当晚,宋楚城某个偏僻废弃的宅子里。
“哎哎哎,小丫头轻点儿,手劲儿这么大干什么,看,血又出来了。”老头嘟嘟囔囔抱怨着。
“出来就出来,疼死你!看你以后还逛窑子不付钱让人打骂!还让人看笑话!”留佛嘴上说着,手里不停地给他撒上伤药。
这伤药还是那郎中给的,她自己平时磕磕碰碰都不舍得用,小心收着,总共就那么三小瓶,这次给老头儿一下就用去一瓶多,心里还是十分心疼的。
“我哪逛窑子了,我不就进去听听曲儿吗,再说你一个小丫头张嘴闭嘴窑子窑子的,你还知不知羞。”老头不满道。
“就允许你逛窑子,还不让人说了?只许洲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有这样的道理,你管的着吗?”
“你……你个小丫头,倒是牙尖嘴利的,看我这老头如今凄惨,还落井下石是吧。”老头气结,青紫的肿脸哆嗦着。
“我看你也是能说会道的,教训起我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一板一眼的,可今儿下午那花海棠指着你的鼻子臭骂的时候你怎么不反驳人家,倒是攒着口水说教起我来了。”
留佛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她心里憋着满肚子火气!当时不仅走不了,这老头可怜巴巴告诉她脚扭着了,走不了路了,害她一路搀扶着他走了整整两条街才找到这么个地方。现在在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还得给他上药听他抱怨。
“哼哼,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老头子如今还真落魄,就这伤药……”老头紫着眼睛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粗糙的颗粒“平时给我用我都不用,太低劣了。”
留佛登时就火了,只觉这老头嘴巴忒毒,她救了他,不至于让他负伤流落街头,还快搭上半条小命扶他回来,被他比喻成狗,还嫌她落井下石,伤药太差。
“老头儿,做人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你还嫌这嫌那,得,我这伤药伺候不了你这千金之躯,我这卑微的小女子也伺候不了你这尊大神。这半瓶伤药我就放这了,你爱用不用,扔了最好。反正我自己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良心了。以你这小气模样,到时候你两眼一翻变成野鬼后可别来纠缠我,说我见死不救!”
留佛说完,果真气呼呼收起包裹,作势欲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