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已乱了,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些天,现在要她突然开口,确实不易。于是苏师姐在她额间一点,青光散去后,妇人只觉脑子好像清醒许多。
喝了口茶,捧着茶杯,把自家男人的怪异说了出来。
万三是个苦力,平日里都在码头做活,一天三十文工钱,勉强能够糊口。
他的妻子会绣花,也能贴补些家用,夫妻俩关系不错,还是比较恩爱的。
三天前,他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万大嫂也跟着起身,摊了面饼子给他带上,因为做苦力的也不一定就有活儿干,得早早去,中午大多是不会回来,所以都会从家里带些干粮过去。
当日绿芜姑娘在码头施粥,说是观音托梦,因此她只好去了。
这位姑娘虽是青楼女子,却是菩萨心肠,长的又漂亮,别说男人,即便是寻常女子看了都喜欢,谁不喜欢人美心善的呢?
围观的男子都看到她面容,万三也如是,那风轻轻一吹,拨开了绿芜姑娘的面纱,他便当即愣在了原地,无滋无味的喝了粥,等碗空了才回过神,却不知刚才的粥是何滋味。
最后还是吃了娘子给的大饼才勉强填饱了肚子。
一整天下来却是魂不守舍,当天晚上就回来收拾了一通。万氏还觉得奇怪,穷苦人家节约水和柴火,但一般夏季最起码也是半个月洗一次。而万三更是懒得出油,非要一个多月才洗,万氏也说不听,便也随他去了。
可这会却要主动洗澡收拾,打扮的整整齐齐,骨子里还是掩不了那股穷酸味儿,但相较于平时,已经算的上是一个人了。
万氏问他:“你大半夜穿这么好看去什么地方?”
万三随口道:“有户老爷家里请小厮,我去碰碰运气。”
万氏心下了然,要真做了人家府上的小厮,那便算是有长久的工了,也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去码头干活,于是还刻意给他拿了双新鞋子。
万三也高高兴兴穿着去了,回来后却是垂头丧气的。
江宁已经隐隐约约明白了,不用想,多半是被数落了。
苏师姐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缘由,可这和镜子又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他是没选上,还安慰他两句,这件事也就过了,可谁成想给他洗衣服的时候居然翻出来一条丝巾,作为一个男人收下女人的丝巾说明什么,不用想也知道...我当时就很生气,和他吵了架。”
“我把丝巾烧了,他一气之下跑出去了,还好第二天早上回来了,可他回来之后整个人一言不发,抱着块镜子就钻进了被窝,嘴里还念念有词...”
“看他痴痴呆呆的,我猜测肯定是中邪,就请了人过来看,还把镜子封起来,结果还是没用....所以今天我才要砸了这镜子,他吃饭睡觉都抱着不撒手,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抢过来的。”
江宁道:“大嫂不用担心,我给你这张符纸,你贴在镜子上,再用布包起来放在箱子底下,你相公会好起来的。”
妇人接过符纸,先是喜后是悲,“可我没这么多银子。”
江宁道:“那就把你的香炉给我吧。”
香炉里面插了香,里面积满了灰,这些灰尘和香炉生长在一起。
这妇人是个至善至孝的人,她为祖先上的每一柱香都有一口善气,用此物对付阴邪之物,是最好的。
现在用不着,不代表以后也用不着。
一个香炉才几个钱,能把人给救回来,倾家荡产也得救。
妇人觉得划算,也感叹这二人的菩萨心肠,急忙把香炉拿了过来,顺便还给二人一些吃的,算作答谢。
“我送你们出去吧,这条道太黑了,我找个灯笼送你们。”
妇人一路相送,直至来到大街。
苏师姐道:“绿芜是人,也无甚妖气,偏偏又因她而起,难道是镜子里的东西在作祟?”
江宁道:“还有一个林家,明日去看看吧。”
苏师姐道:“江师妹确实与众不同,倒是看出许多端倪。”
江宁笑道:“并非万事都用眼睛看,苏师姐也很优秀,听闻你掌管禁地大小事务,也难怪你如此稳重了。”
苏师姐无奈道:“只是守个山门而已,即便没有我,也有各位师叔师伯守。”
“说起禁地我也听姚师姐说过一些,为何祖师爷不肯出云渊?”
苏师姐道:“天心门的命脉和祖师爷相连,所以他曾立誓要守在云渊,一旦他出了云渊,灵气受损,天山便会百花凋零,花草尽枯。”
江宁惊讶:“这么严重?”
苏师姐摇摇头:“也只是听说,具体缘由只有掌门才知晓,不过还有一个版本,我听说是祖师爷当年和洞庭仙子打赌输了,所以约定好不能踏出云渊半步。”
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如她所说,可能真的只有掌门才知道。如此的话,倒也不用担心百灵仙人会出手了,又增了几分胜算。
客栈还没打烊,开着也没生意,老板坐在门口等人,见他们回来便立即迎了上来,“二位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怎么样,事情打听的如何了?”
江宁捧着茶,从外面走了一圈回来,已渐觉冷意,她特别怕冷。苏师姐见她如此龟缩,忍不住笑了笑,让老板加了个火炉。
老板愕然,不过也照办了,火炉端上来,江宁顿觉暖和不少,搓了搓手,才道:“房间里是不是都有镜子?”
“是,是,这是自然要有的,不过这妖怪和镜子有什么关系?”
苏师姐道:“我怀疑是镜妖作祟。”
一听是妖,老板心里害怕,立马道:“那能不能除了它,是不是把这妖怪除了就好了?”
苏师姐道:“镜妖是一种由人类转化而成的妖怪,用妖怪的方法未必可行,何况这是猜测,明日我们还要去一趟林家。”
还要去趟林家,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没有眉目。
老板脸色变得不大好,恍惚一抬眼,看到江宁的脸时,他脸色就更差了。
江宁故意冲他笑了笑,龇牙咧嘴,露出舌头,猩红猩红的,冷气森森道:“你放心,今天晚上你不会有事的。”
老板顿时面如青白,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那...那就好,我让小二给你们安排了房间,在三楼,和另外两位少侠的房间相连...那没什么事,先不打扰了。”
这四间房是出事最多的,老板当真是有心了。
二人没在楼下坐多久,上楼之后便立马通知了安海和楚承业二人。
楚承业房间里还亮着,江宁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阵闷哼声,“谁啊?”
江宁道:“你爹。”
楚承业道:“哦江宁啊,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江宁道:“苏师姐让我通知你,明日一早去林家。”
“哦好好好....”
敷衍极了。
江宁也转身回了自家屋子,床铺又软又厚实,躺在上面很舒服,她侧过身子枕着手臂,就是不知道小黑怎么样了,走的匆忙,都没能托人好好照顾它。
不过这小东西也不是个普通的,命又大,应该没事。
她不去想这些,裹着被子睡觉,心想大概因为自己算半个死人,所以比常人畏寒。睡到半夜的时候,脚还没有焐热,只好起来从柜子里又抱了床被子,刚要躺下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琵琶声,断断续续,幽幽冷冷的,如泣如诉。
她听的烦了,一挥手,一道紫气自指尖打了出去,那琵琶声就断了,只有呜呜咽咽的声音在哭泣。
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所以起的早。
等苏师姐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楼下坐着了。
“让你久等了,对了,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