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唐志伟立即向集团最高层请求召开远程视频会,讨论怎么应对这次的重大事件。
说到承担责任,无论多大的责任,只要需要承担,那是义不容辞的。这一点,无论是唐志伟,还是高层领导,都有清醒的认知。
毕竟是制造与旅客生命安全密切相关的移动装备的,这种责任有多大,作为业内人士,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心里担着这个压力。
但作为制造商,事故调查不被邀请参与,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视频会上,唐志伟先通报了在现场看到的情况,以及出席科比亚政府部门召开会议的情况,也讲了出席记者招待会时的不寻常气氛。
徐刃锋把他搜集到的科比亚及世界各国关于事故情况的报道、评论,进行了梳理分析。
殷持衷从法律角度对事故的相关责任进行了解读。
常鸣根据现场各种影像资料,对失事现场可能是中高出品的客车的数量、位置及损失的情况作了初步研判。
高层要求唐志伟等,务必继续与科比亚政府及相关方面沟通,争取我方人员能够进入事故调查组,同时,与提供客车的华东公司配合,迅速弄清在事故现场的我方全部客车的详细资料。
唐志伟问屏幕上的吴富春——他和吴坚作为技术支持,也参加了视频会——出口国外的这些车,有没有安装远程监控设备。
吴富春一摊双手:“出口车中,我们在机车(传统列车中带动力的车头)上都安装有‘黑匣子’,但普通客车上没有远程监控。这次出事的列车上,拉车的不是咱们的机车。我初步分析,造成事故最大的可能性,一是机车出的问题,二是操作出的问题,三是线路出的问题。当然,也不敢绝对排除咱们的客车,不会出什么问题。最终,一切都要以调查作为依据。”
常鸣问道:“那对方把咱们排除在调查组之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吴富春沉吟了一下:“这个不好说,不敢说他们一定是有想法,但也不好说人家就没想法。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一定要有咱们的进入调查组。董事长,总经理,还有唐总,我请战啊,随时待命奔赴科比亚。只要我进了调查组,谁都休想玩花活搞猫腻。”
唐志伟对现场的任务进行了安排:“我马上带殷持衷再去找他们政府部门,无论如何要进调查组。吴老您随时做好准备,等这边一说好,您马上动身。徐刃锋按这次会议的口径,准备一个新闻发布提纲,一小时后,代表集团正式向全球发布。常鸣,你负责到现场把所有咱们的车辆情况搞清楚,要细到每台的车号和损失情况。这个活危险,使馆给咱们配的随卫跟着你,一定要保证安全。”
会议结束,大家各自领令。
一小时后,徐刃锋代表集团,正式作了新闻发布:“11月6日下午13:00许,在科比亚首都得卡和最大城市齐特拉之间运行的一列旅客列车,在距离得卡以东130公里的埃姆加山区发生倾覆事故,机车和部分车厢翻入铁轨下的谷中,造成严重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据悉,此次发生事故的列车装备中,有一部分为我集团制造的旅客列车。我们已在第一时间派出人员前往事故现场,希望能够协助配合当地政府及有关方面对事故原因进行调查。”
消息发布的同时,唐志伟和殷持衷正垂头丧气地离开铁道部大楼。
温和的哈桑部长依然彬彬有礼地接待了唐志伟,但态度没有一点松动——“调查是我们自己的事,跟你们没有关系。如果需要你们配合工作,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为了查清现场事故车的情况,吴富春和吴坚整整忙了一宿。他们调看了最新的卫星图像,最终确定了现场出事故的客车,属于华东公司制造的,一共有七辆,摔在河滩上的有六辆,还有一辆就是悬在半空的那辆。
除了悬着的那辆能够看清车上的编号外,另外只有一辆勉强能够分辨,其余的都看不清了。
第二次视频会的时候,老诚也参加了,他一看编号就知道,悬着的那辆车是他所在的车间去年制造交付的。
“我敢打保票,这辆车的质量绝对过硬,因为我们是按照制造动车的标准来干的。”老诚自信满满。
“那其它的那些车呢?”唐志伟问。
“编号看不清,没法判断。这么说吧,只要是我在车间这两年出厂的客车,都是在新模式下干出来的,我有绝对的把握,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不是这两年出的车呢?”唐志伟又问。
“那是我前任手底下出的活,叫做‘用造客车的标准造客车’,也没问题啊。只是我不能像我手里的车那样敢大包大揽。”
听到这儿,唐志伟松了口气:“你不就想说,你前任造的是合格品,你造的是特优品呗。”
那一头屏幕上,吴富春插话道:“唐总,就是这么回事。徐主任的自信是有他的理由的,它体现的是制造理念的一个升华,这种升华,对制造水平的提高,是有无可替代的作用的。”
“那咱们就看看,那些车里究竟有多少是出自咱们徐主任之手。常鸣,看你的了啊。”唐志伟对身边的常鸣说。
常鸣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跟白天相比,这时现场的气味已经减小了许多,但依然令人窒息。
明面上的那些遗体,还有贵重物品,都被清理走了。但据说车厢里还有一些暂时搬不出来的遗体和物品。
残破的车辆设备,以及其它各种杂物,还留在现场。
跟白天比起来,军警人员的数量有了增加,沿着警戒线,一堆堆的篝火点着,军警们有的站岗,有的巡逻,有的在做一些清理的活。
远远近近的还有一些平民在围观,但比白天要少多了。
也基本看不到要往警戒线里钻的大人和孩子了。
这是常鸣不愿看到的情景。
这样,他就不方便进去了。
在周围转了两圈,的确无机可乘。
常鸣有点犯难了。
随卫对当地的情况熟,便给他出了个主意。
“你得找当地人,最好是小孩儿,让他们帮着弄。”
也算不是办法的办法吧。要不怎么回去交代呢。
看见附近树下有几个小男孩在嬉戏打闹,常鸣招呼他们过来。
他掏出手机,让孩子们看里面的照片。
那就是华东公司给科比亚提供的客车,在交车仪式上,崭新崭新的,车身的桔黄色格外醒目。
常鸣问孩子们,能不能帮他进去找这种桔黄色的车,并且把车上这个部位的号,一一抄下来,交给他。
当然,完成任务,他有奖励的。
常鸣给孩子看了看他衣袋里的巧克力。
又好玩,又刺激,还有奖励,孩子们哪有不愿意干的。
一眨眼的工夫,几个孩子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得有孩子的哭声。
远远看过去,那个胖胖的男孩被两个军人扭着过来了。
双方都说着当地土语,听不懂在说什么。不过对话中时不时夹杂一个词——“契纳”,这应当是指“中国”或“中国人”。
由于担心孩子瞎说,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常鸣和随卫赶紧趁着夜色远远地避开了。
夜深了,常鸣他们又悄悄潜到警戒线附近,在与孩子们分手的地方,继续等待。
这时候,军警们也都疲劳了,多数都围在火边休息。只有少数人还或站或走地在执勤。
突然,常鸣发现在警戒圈里面有个瘦瘦的身影在慢慢往外移动,随卫也看到了。
他俩屏住呼吸,不错眼珠地盯着那个方向。
警戒圈内,越往里越暗,相对安全。到了警戒线这里,全被篝火照得通明。
常鸣担心孩子怎么才能跑出来。
就在这时,两只不知什么动物猛地窜了出来,一个跑一个追地往警戒线里面狂奔而去。
这动静吓了执勤军警一跳,也惊扰了正在休息的那些人的梦。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混乱当中,那个瘦瘦的孩子跑出了警戒圈。
常鸣这下可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瘦孩子摸到他们附近。
常鸣轻拍巴掌,瘦孩子也回应。双方在路边的草丛里见了面。
孩子递上一张脏兮兮的纸。
常鸣打开打火机看。
一共是七列车,孩子写了六个数字。不包括悬在半空的那个。
但问题是,也不知瘦孩子这一路不都经历了什么,本来数字就描得歪歪斜斜,加上纸上沾了太多的污迹,包括血迹,可以说,几乎没啥用处。
瘦孩子知道自己没完成好任务,可怜巴巴地看着常鸣的脸和衣袋。
常鸣叹了口气,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嘴里还嘟囔着:“谁让咱中国人厚道呢。”
瘦孩子接过巧克力,转身跑了。
“这可咋办呢?等一会儿天亮了,更没法弄了。”常鸣又叹了口气。
这时,他听到身后有声音,随卫警惕地转身,一抖手里的伸缩棍。
是个小个子男孩,也是刚才几个孩子中的一个。
他怎么过来的,什么时候过来的,从哪里过来的,常鸣他们竟然一点都没觉察。
孩子裂嘴一笑,掀起身上的背心,只见肚皮上一叠纸从腰带上露出来。
他递给常鸣,常鸣一数,七张。
再仔细一看,原来,这孩子是用炭和纸把号全拓下来了,包括悬在半空中的那辆车。
常鸣乐疯了,真想冲着小男孩的脸上狠狠亲一口。
“你叫什么?”常鸣问。
“哈桑。”
“你们怎么都叫哈桑?那个老哈桑不给力,你这个小哈桑才叫厉害。”
常鸣说着,把兜里所有的巧克力全给了他,再一摸,还有一支动车笔,也给了他。
“其实,做这个,”小哈桑指着那叠纸,“也是中国人教我的。中国医疗队给我们看病的时候,他们有人教我们玩这个,我就学会了。”
常鸣得意地笑道:“这就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缘分,缘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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