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赛赛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上了床,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一次次,她试着拨打常鸣的电话,但他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常鸣的同事中,她也只有唐志伟的电话。再拨打唐志伟的电话,跟常鸣的手机一样,也处于关机状态。他们究竟怎么了?到底在哪里?危险不危险?孙赛赛一概不得而知。
孙赛赛待着,内心忧虑而焦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恍惚之间,她见常鸣回来了,身上穿着很脏很破的衣服,脸上也满是灰尘。
他一进屋就说要上厕所。孙赛赛顾不上说别的,赶紧打开厕所的门让他进去,他进了厕所后,在里边弄出很大的动静来。
孙赛赛就在外面等着,等着。过了好久,厕所里没有动静了,孙赛赛等得心急,就打开厕所的门去看,却见常鸣已不见踪影。
孙赛赛正在纳闷儿,听见门铃响了,她更觉得奇怪了,自己明明没有见常鸣从厕所出来,怎么会有人敲门?她这个地方,除了常鸣,没有别人知道。
她打算起身去开门,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脚底下发软,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心里一急,她醒了。
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放在桌上的手机在响。她赶紧扑过去,抓起电话一看,竟是常鸣的!常鸣欣喜若狂,冲着电话就说:“常鸣,常鸣,是你吗?”
听到电话里传来常鸣那熟悉的声音,孙赛赛这才松了一口气。
常鸣告诉孙赛赛,现在他们已经从市中心转移到了更为安全的郊区,送他们出境的飞机,随时就会抵达,到时候他们就会离开这里了。
孙赛赛听了,长出了一口气。
常鸣并没有告诉她,刚刚过去的这段时间,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同样,李霜玉也是在夜里被唐志伟打来的电话吵醒。
跟孙赛赛一样,李霜玉从当天傍晚以后,就联系不上唐志伟了。一直到深夜,唐志伟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李霜玉不像孙赛赛,还迷迷登登睡了会儿,她是一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直到唐志伟把电话打给她。
徐信诚是带着火气入睡的。
到了中南公司,他才发现事情没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他之前跟吴坚所做的功课,还是挺管用。业务上的要求,很快就讲清楚了,问题在于,他面对的是一班技术人员,跟过去他所熟悉的一线操作人员大不一样。
徐信诚并不太摸得清,这些新同事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但是在日常的沟通交流当中,他能感到不顺畅。自己该讲的都讲了,该提的要求也都提了,但对方的状态,却始终没有调到他预想的那样。
他意识到,自己带分厂的那股劲儿,在这些搞技术的人面前,恐怕不那么好使。
再者说,这些技术人员春节期间加班,自己的领导不在,却来了个大大咧咧的陌生人,对工作指指点点,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白天工作不顺心,晚上又闲得无聊,徐信诚便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喝的挺晚了,他心里憋屈,便想打个电话和徐刃锋聊聊。估摸着时间,徐刃锋那边正是下午。
他琢磨,反正他们马上就要打道回府了,这会应该不忙了,尤其是下午的时候,肯定是闲着。于是他拨了徐刃锋的电话。
电话一通,徐刃锋问他有什么事。听上去语气还算平静,只是背景有一些乱。
徐信诚借着酒劲,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了这边工作的事儿。
不料没说几句,那边徐刃锋突然有些气急败坏地说:“行了行了,别说了。回头我再找您吧。这边有事呢。”
说罢,把电话挂了。
徐信诚有点生气了,又把电话拨过去。徐刃锋那边根本不接,直接按掉。一连几次都是这样。
徐信诚气得直喘粗气。他撂下电话,走到桌边,满满地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也没洗漱,直接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话说胡安和唐志伟他们三人,终于在钟楼会合。大家顾不得多说什么,由胡安领路,去找他刚才“征用”的那辆车。
他们沿着背街的小巷向前疾走,只听得街面上的枪声越来越密集。
胡安并不知道那辆车和那个眼镜女孩是不是还那里等着他们。说起来,无非有这样几种可能:一是连人带车都在那里,二是车在人不在,三是人和车都不在。
他最希望的,当然是人在车在,这样,一方面可以更有把握把唐志伟他们早点送到位,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帮助这个女孩安全抵达她自己的家。
当然如果,车在人不在,那也没有关系,至少可以保证他能够完成任务,完成任务之后,他一定会加倍报偿那个素昧平生的女孩的。
来到约定的地方,胡安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发生了:车没有停在那里,当然,那个眼镜女孩也不在。
他看了一下周围,没有车辆遭到袭击的痕迹。这就是说,他可以确定这辆车应当没有遭到和那辆救护车一样的命运。很有可能是被那个女孩开走的。
胡安回想起,当他下车的时候,那位姑娘正在低头翻包,也许那时她就在找备用钥匙。
他并不后悔刚才因为心软,没有控制住那个女孩。
但如果没有车,不光路上非常危险,而且因为胡安几进几出这几栋楼,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了,再要走也走不太远。
常鸣见胡安冲着路边发呆,问他是怎么回事儿。胡安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我在街上拦了一辆车,我让它停在这里等我,但是现在它开走了。”
常鸣说:“要不你带路,咱们往外跑吧。”
胡安苦笑着说:“没有车,咱们很难跑出去。你看外面已经打起来了,我今天到现在为止一直在跑,也实在是跑不动了。”
唐志伟和徐刃锋都紧锁眉头,一筹莫展。
胡安觉得他俩大概不高兴了,带着歉意说:“车这件事,确实是我没有办好。我现在也是非常痛苦的,跟我一块来接你们的我家的男仆卡洛斯,刚才就在救护车里等我。救护车粉身碎骨了,我在现场没有找到卡洛斯,我想你应该能够猜到……”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唐志伟赶忙安慰他说:“胡安,我怎么能责怪你呢?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你确认你家的男仆卡洛斯遇害了吗?”
“救护车碎成了渣,卡洛斯是不是在不在车里,我不知道。如果当时在车里,他一定跟救护车的命运是一样的。”胡安的泪水流了下来。
“其实刚才我是强迫那个姑娘跟我来接你们的,当时我的心里充满了内疚。她没有义务帮我,外面这么危险,要面临生死存亡,我等于采取欺骗和强迫的方式把她拉来了。我最担心的是,如果她因为跟着我过来而遇到伤害,那么我将会无法让自己心安的。
“现在跟她没在那儿,我心里多少还有一点安慰。我们现在面临危险,处境艰难,但咱们四个大男人,一定能够有办法逃出这里的。”
胡安让唐志伟他们待在巷子里,他自己走到僻静的巷口给妈妈打电话。
他问妈妈,能不能利用爸爸过去的老关系,从军方或警方那里找到得力资源,安排车辆把中国客人送出去。
妈妈有些为难,她告诉胡安,自打爸爸去世后。他的不少同事遭到清洗,现在很多人对他们唯恐避之不及,而有些不太熟的,也不敢轻易去找,怕惹火上身,反倒增加麻烦。
胡安的手机电也不多了,他失望地对妈妈说,他自己再想想办法,要妈妈不要替他担心,请她相信,他们几个男子汉一定会想出办法,尽快回去。
赵素欣虽然话是那么说,但她仍然不甘心,希望能够找到愿意帮助他们的人。
她又打了一大通电话,但绝大多数电话都打不通,打通的也都顾左右言它,明摆了指不上。
胡安知道,目前找妈妈帮忙,看来也是不现实的,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着有直升机的轰鸣声。循声看去,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架直升机落下来,从机上跳下几个军人。
钟楼下面就是当地的一个教堂,几名军人直接往教堂方向跑去。
胡安要唐志伟他们在原地不要动,他自己朝那方向跑过去。
有士兵喝令他不要靠近,他急中生智,大声说自己是外交部的官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帮助。
正在交涉中,只见几个士兵带着行动有些迟缓的神职人员从教堂里走出来。看来直升飞机是来救援他们的。胡安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几步跑过去,向老神父问好,然后对他们说,自己是外交部的官员,正要带几个中国贵宾离开这里,车辆在附近损坏,没办法行驶,所以他希望他们能够给予帮助。
神父热情地说:“中国朋友在哪儿?快带他们过来。这边太乱了,我们有责任保护好他们。”
边上的军人不高兴地说:“飞机上没有太多地方了。”
胡安听到他们的口气,知道有门儿,赶紧说:“我们人不多,一共就四个人,我们不要座位,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就行。如果中国朋友在这里出危险,对咱们国家的形象影响很大。”
士兵有些不耐烦地说:“那就让他们快一点。坐不下那么多人,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上的。”
胡安不等他说完,就跑去找唐志伟他们,见唐志伟,拉着就走。
士兵态度很坚定:顶多只能上三个。说着眼睛看着胡安,意思明摆着,他不可能跟着上。
常鸣能明白他们的对话,便说:“要不我留下吧,胡安跟着你们,好给你们引路。”
胡安把他往前一推,说:“你们先出去再说!如果你留在这里,绝对没有可能跑出去。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你们赶快走,别等他们变卦。”
“事不宜迟,只好这样了。”唐志伟、徐刃锋和常鸣含着眼泪登上直升飞机,眼看着地面上胡安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