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长打给调度部门的电话说到最后,他都哽咽了。
对方听到列车长报告的时段和这个区间的设置情况,说得很专业,他们也迅速查看了一下,认为按照列车长所说的方案进行调整,不会有任何问题,经过短暂的商议,他们同意,本次高铁在下一站做临时停靠。
列车长和周围的人都大喜过望。
为了让病人能够躺得更舒适些,他们把他小心地移到了紧挨着司机室的一号车厢。
副司机出来看一下情况,他一眼就认出了昏迷不醒的患者,就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高铁专家吴工程师。
他的一声叫喊,也提醒了列车长和其他的人。有人迅速在网上百度,调出了吴富春在各种场合的照片。
“没错,就是他!”
“他就是咱们国家最厉害的高铁专家吴工!”
副司机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正在驾驶操作的正司机,正司机对吴富春更为熟悉,他早在担任副司机的时候,就跟他打过交道。
正司机向列车长提出一个请求,如果允许他,加快速度,他能够提前5到10分钟,抵达下一个小站。
列车长本想婉拒他的这个请求,可当他看着生命垂危的吴富春已是命悬一线时,便决定尝试实施正司机的这个建议。
他重又拿起列车时刻表,再次计算了一下。算完,他无奈地摇摇头。
副司机问:“怎么,不行吗?”
列车长喃喃地说:“太危险了。如果提前5到10分钟,就会跟另一列高铁在很近的时间间隔同时经过那个区段。稍稍出现任何一点问题,那么造成的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个责任我承担不起,调度部门也承担不起。我要是跟他们提出这个要求,他们会为难的。因为这确实不是他们能够担得起的责任。”
就在这个时候,吴富春的身体出现抽搐。一位医生俯下身子进行检查,检查完,他焦急地对列车长说:“列车长,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时间就是生命,实在是耽搁不起了。”
汗珠从又回到了列车长的额头。他不停地眨着眼睛,嘴唇也在微微翕动。周围的人知道,他还在测算列车运行的情况。
终于,列车长下了决心,他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了调度部门。
听到他说的方案,对方惊呆了:“列车长,你想想看,你的这个方案可行吗?一旦发生问题,两列高铁车毁人亡的惨剧就要发生。你担不起,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列车长的脸色变得苍白。汗珠变成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他叹了口气,摇头,说:“这个风险太大了,咱们没法做。”
这时,正司机已由副司机替下来,他走近列车长,一字一顿对他说:“你再把电话打过去,告诉他们,这位是我们最顶尖的高铁专家,我们不能没有他。”
列车长点点头,再次拨通了调度部门的电话。他的声音平和而有力:“我再次提出请求,我们能够绝对保障安全,你只需要给我20秒钟的时间。我们的这位患者,是你们也很熟悉的高铁专家,他叫吴富春,他现在命悬一线,危在旦夕,每一秒钟,对他的生命来说,都是极其宝贵的。所以我请求,请你们费点心,尽量让他早一点能到医院去急救。现在他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我请求你们,拜托了。”
调度部门那边的电话长时间地沉默,沉默……
终于,对方回话了:“一辆原计划在那个时段通过此区间的一辆检修车,因故调整了检修时间,可以给你们的窗口时间增加了一倍。经过调整和测算,完全可以保证各车次的安全,因此,允许你们提前10分钟抵达小站,停靠时间25秒钟。”
列车长的手机开着免提,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对方话音刚落,大家都欢呼起来,医生赶紧上前制止大家,指着昏迷的吴富春,示意大家安静,不要刺激患者。
正司机得到指令后,回到驾驶室,换下副司机,按照指定的时间向前方进发。
就在这个时候,当地120派出的救护车,却出现了问题。
因为救护车司机心里着急,开车路上不慎与一辆货车发生碰撞。救护车司机和车上的医护人员都受了轻伤,更要命的是,救护车无法继续行驶了。
列车长得知这个消息,顿时四脖子汗流。他瞪着眼睛,喘着粗气,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要知道,这趟高铁只能在站台上停留短短的25秒钟,25秒之后,高铁就要离开。如果救护车不到,那病人只能在冰冷的站台等候。这对危重的病人来说,同样是极其危险的。
这时,乘警走上前来,说:“那边的车,由我来安排吧。”
他迅速拨通那边的电话,进行车辆调度。他先安排一辆警车迅速赶到车祸地点。把救护车上的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接到警车上。他问医护人员的伤重不重?得知医护人员都是轻微的擦伤,他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又安排第二辆警车停在车站,并特意要求,安排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负责搬运病人,还一再强调警车里要一直开着空调,保持车内的温度,千万不要熄火。
列车长见乘警很快把车辆安排妥当,兴奋地擂了他肩头一下。
说话间,车已抵达车站。有一名身为医生的乘客自愿下车,陪着吴富春一路赶往医院。
高铁车门徐徐打开,几双有力的臂膀抬着吴富春,走出列车的门。
一辆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警车迅速靠近车门,几个健壮的汉子,接过了患者,只走了短短的路程,便把病人送上警车。那个医生乘客,也跟着上了警车。警车鸣笛,呼啸着疾驰而去。
短短的25秒,停靠时间到了。这趟高铁启动,离开了这个它本不该停靠的小站。
再说送吴富春这边。警车出了火车站,没走多远,就遇上了迎面开来的另一辆警车。上面的医护人员带着设备,迅速登上了吴富春所在的这辆警车。一名医护人员的头上缠着纱布。有人走路还一瘸一拐。
在尖锐的警鸣声中。警车一路疾驰,奔向市急救中心。
吴富春得的是脑溢血。尽管一路上没有耽搁,但病情依然危重,一直昏迷不醒。。
吴坚接到他父亲病重消息的电话,是在研究室。
他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联系上父亲。本想过一会儿再打,谁知头脑沉浸于项目研究当中,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直到电话铃把他惊醒,他拿起电话来才知道,父亲在火车上突发疾病,已经被送到沿途一个城市的急救中心抢救。
吴坚有些慌了手脚,按照他以往的习惯,他本想抄起手头正在做的研究资料,直接奔赴车站。再一想,这一路恐怕没有心思做研究了吧,于是他把资料又从包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匆匆打车赶往车站。
到了车站,要买票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份证没有带。
因为平时经常出差,他的身份证是随时带在身上的,丢是肯定没有丢,也可能是落在了单位。
他回想了一下,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把资料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把身份证连同资料一起放在办公桌上了。
没有身份证就意味着他不能走。他有些急眼了,赶紧托人去找车站的相关人员。
吴坚平素是一个清高的人,从来不愿意也不屑找人帮忙办事,而他平时确实也没什么事需要别人帮忙。
但这个时候,他实在是没有时间耽搁了,不得已他低下了那清高的头,去向朋友求援。
没多会儿,朋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快点做好准备,准备上车。”
他大喜过望。朋友接着说:“这种事,其实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找。你爸爸是谁呀?国内最著名的高铁专家,咱们的高铁今天跑得这么好,都离不开他。你随便找一个铁路单位,跟他们说我是吴富春的儿子,谁能不给你行方便?你在原地等着,很快就会有人找你,第一时间让你登上最近的那趟高铁的。”
吴坚的眼眶湿润了,他站在原地,等着来找他的人。
他想强忍住眼泪,但泪水不争气的往下流。就在这时,远处两个穿着铁路制服的人向他奔来,他想那大概就是来找他上车的,赶紧用手把脸上的泪水抹去,强做出笑脸对着来人。
果然,这两位铁路工作人员正是来找他的,他们很热情地要帮他拿包,被他谢绝了。平时她的包会很沉,因为里面装着沉重的资料,今天他的包很轻里面,什么也没有,甚至连身份证也忘了带。
登上高铁列车,吴坚突然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平时他觉得高铁列车的速度已经够快的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心急如焚,希望马上就能见到病重的爸爸,于是,高铁当下的速度,远远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希望高铁能快点,再快点。
前不久,他得到的最新科技情报显示,目前有些人正在研究颠覆性的铁路技术,比如说“胶囊高铁”。座舱在密封的和管道空间里,像炮弹一样被发射出去,座舱的速度能够以一千至六千公里的时速运行。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观了。
当然,作为高铁业内人士,如果这种颠覆性的技术是由别人而不是由自己开发出来的,那么我们目前的高铁技术,就会被淘汰,那可真是高铁人的悲哀了。
想到这里,吴坚忽然醒悟,自己是去探望病重的爸爸,怎么想着想着,竟又想到技术上去了。
真是个不孝的儿子啊。
他在心里责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