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寞既然想出了良策自然就毫不拖延立刻实行，在午休时进入了虚拟世界。

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林寞左顾右盼。这里毕竟是克洛伊的网络世界。现实世界有多繁华，与之对应的虚拟世界就有多热闹。

林寞发现肩膀上多了一只雪白的鸽子，他一转头看鸽子，鸽子红宝石般的眼睛也看向他，清澈的眼瞳中倒映出他的身影。

林寞无语了。

鸽子小声说道：“你的第一次行动，我总得守护着你别让你出事吧。”

林寞也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参与这种事呢。怎么弄出这么个样子来？”

鸽子高傲地抬起头，用喙梳理了一下羽毛，低声说：“笨蛋，你现在有足够的能力，还不换个形象，还是你以为虚拟生物都不认识你？打算第一次行动就暴露身份吗？”

诺亚的斥责让林寞很无奈，带着肩上的鸽子快步走向小巷，一边小声说：“我这不是刚进这里吗？哪有你这么熟练地变身啊。”

过了几分钟，从小巷另一头走出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郎，打扮得像普通的街头女孩，在虚拟世界中满大街的俊男靓女中毫不起眼，而鸽子早就自己忽拉拉飞走了。

林寞到达目的地后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进入了天堂。地球时代传说中的天堂也不过如此吧，碧空如洗，阳光明媚，穿着洁白长袍的小孩子们咯咯笑着在绿茸茸的草坪上嬉闹着，有优雅温和的年轻女子在远处弹着七弦琴，有着七彩羽翼的鸟儿在空中掠过，撒下点点金光，清澈的溪水中柔软的水草间夹杂着洁白的珍珠，铺着细白麻布的长桌上放满了美食，美貌的男童枕着棕发蓝眼的青年赤裸的右脚，青年的怀中搂着另一个温宛的女童，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幼嫩的脸蛋，另一个略年长的女童则侍立于一边，正剥开一颗葡萄的皮，然后轻轻地平端到青年的面前，被青年暧昧地一口含住，并就势用舌头舔了舔女童白嫩的掌心。

这座天堂充满了光明、圣洁、荣耀与和平，但这个唯一为天堂带来鲜活感的男青年举止却极猥琐与下流。

林寞暗中有些奇怪，这个生物程序的容貌竟与汉克一模一样，难道是娲偷工减料，全部照着契合者本貌制作出了这些生物程序？可从他的观察来看，这个生物程序显然也是有些恋童癖，所以他创造出的这个虚拟的天堂里也充满了不和谐的感觉。

真是奇怪，生物程序怎么会有这种极具人性化的癖好？阿默既然打着进化人类精神文明的旗号，让娲制造出来的这些生物程序哪怕不是十全十美达到道德模范的标准，起码也不应该出现这种令正常人类深恶痛绝的习性啊。就算娲想让生物程序贴近人性，但这也太拟人化了，不应该放大宣扬人类的丑恶才对。

林寞别扭之极，总有种走错频道，似乎是进入了现实世界的感觉。

他站在那里还在考虑这个问题，生物程序已经看到了他。只是因为林寞的特别，与生物程序完全是不同物种，所以生物程序看不出林寞的伪装，很是好奇居然有同类闯入自己的私密空间，于是眯起眼睛懒洋洋地问道：“你是谁啊？”

林寞早就发现诺亚伪装的鸽子不在附近，也不知藏到了哪里去，现在是指望不上他了，但林寞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总算还记得自己的伪装，用女子的声音娇笑一声：“你猜！”

生物程序推开了怀中的女童，踢开了脚下的男童，赤着脚踩着绿茵慢慢走了过来。林寞站在那里一脸谜之微笑看着生物程序。

生物程序围着林寞左右打量了一圈，摸着下巴沉思起来：“棕发棕眸……唔……艾微吗？不对，她应该在康达维忙着呢……贾思琳？也不对，她不太喜欢我，肯定不会这么朝我笑……难道是雷思丽？不对，你的鼻子没她挺。”

连着说了几个名字，生物程序脸一沉：“不对，你根本不是我的同伴！普通人根本进不了我设定的这个空间，你到底是谁？”

林寞白了他一眼，伸出手指虚点向他额头：“亏你还是启智八级以上，连我都认不出来了，难道你也传染了人类的老年痴呆症？”

生物程序一呆，他引以为傲的记性难道真出错了？可他还没想起眼前的女子是谁，林寞先前伸出虚点他额头上的手指间寒光一闪，生物程序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抹利刃已自他颈间飞快划过。

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一丝红线，瞬间鲜血狂喷。

林寞已轻松后退，冷漠地看着生物程序痛苦地捂着颈部倒地不起。

攻敌要害一击致命这个法则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虚拟世界一样都是通用的，林寞的攻击具相化为割喉，那么这个生物程序的死相也会展现出相应的结果。

虚拟空间因为失去了生物程序的维持一下子崩溃了，草茵、童子、桌子、美食都化为了数据碎片被卷进了虚空的漩涡中，露出虚拟世界残酷的本相——沉寂于永恒黑暗中的虚无。

林寞却屹立不动，直到视线中生物程序的尸体彻底变成了碎片被虚无吞噬，这才离开了已经算不上刺杀现场的空间，返回克洛伊的虚拟世界，并下线回归现实。

第一场刺杀因为生物程序毫无提防所以轻松得手，但林寞心情并不轻松。他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回忆刚才的刺杀过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下午，林寞让原研健继续关注汉克却没说原因，原研健以为林寞打算对汉克动手，所以加紧了对明宪星的情报搜索，却得到了一个令他惊愕的消息。

“因为汉克私生活靡乱，我们的情报人员投其所好，所以有人混到了他的亲信职位。据他亲眼所见，昨天中午接近1点的时候汉克在午睡中突然尖叫了一声，等他和另一个汉克的亲信冲进房间时发现汉克面露痛苦表情已经死在了床上，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奇怪之极。为了避免分部的混乱，另一人主张向总部汇报此事，得到的回信是立刻隐瞒汉克的死讯不得外泄，静等总部处理。”原研健在第二天一早向林寞汇报了此事的后续。

林寞暗惊，按军情局密探上报的这时间，正是他在虚拟空间中刺杀那个生物程序的时间。

这不对啊！虽说人类与生物程序契合后同生共死，但那并不是对等的。如果人类死，与之契合的生物程序必死。但如果生物程序死，人类可能会难受，产生一些不良反应，但绝不会产生生命危险。生物程序毕竟只是人类的副脑，不会对人类自己的大脑产生威胁才对。

林寞有些按捺不住地问道：“后来呢？”

原研健脸色沉重地回答：“自今天凌晨我就失去了与这位密探的联系。”

当天下午这个谜团才得到了初步解答。明宪星的“契合力量”分部长换人了，对外宣布的理由是原来的分部长汉克因为犯了错误所以被调去了蓬莱基地接受阿默的惩罚。

这个理由挺好的，既解释了汉克的消失，又实行有错必罚博取民众好感，一举两得。

可是知道真相的林寞和原研健却深深地费解了，“契合力量”为什么要隐瞒汉克的死？这显然并非是凯撒自己能做的主，很有可能是来自于阿默的命令。那么一直到现在都无法联系上的密探的消失也可能有了一个解释：他和另一个目击者一起被灭口了。

待自己独处时，林寞突然问了诺亚一个问题：“阿默说过会让你和娲沟通关于制造生物程序的技术，现在你掌握了这门技术吗？”

诺亚沉默了许久，林寞甚至以为他消失了。

“没有。”诺亚的声音低沉，这让以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林寞精神一振，再度问道：“为什么？”

“因为……”诺亚一声低叹，“让生物具有程序性和让程序具有生物性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娲如果能让程序具有生物性，那她就真的是创世神了。”

林寞倒吸了一口气：“她果然是在骗人吗？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些所谓的她制造出来的生物程序，其实是她利用这些人类的大脑制造出来的？”

诺亚很是郁闷：“你很聪明。”

林寞愣住了。他本以为这是个很异想天开的猜测，没想到竟然猜中了。其实现在倒过来推算也并无不妥。既然默星人能把默星上的电波生物加工成生物程序，那么人类这种能散发出微弱脑电波的生物自然也可以加以利用。林寞这半拉子默星后裔都能用“读心术”捕捉到人类微弱的脑电波，以娲那么高深的生物技能，将人类的大脑加工改造成为生物程序也就不奇怪了。

怪不得虚拟空间中汉克的生物程序与他本人一模一样，因为那本来就是汉克自己的大脑改造的生物程序啊。怪不得林寞刺杀了生物程序汉克也在同一时间死去，换成是谁大脑被严重破坏还能安然无恙呢？更何况娲在那枚芯片上还不知做了些什么手脚，来源于人脑的生物程序死亡会连累契合者也就非常有可能了。

林寞颇有些责难地质问诺亚：“你既然早知娲干的好事，为什么不提醒我呢？”

诺亚声音中第一次带了些委屈和难过：“阿默只想到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个默星人而感到孤独，可对于我们生物程序来说又何尝不是呢？这世上只剩下我和娲了啊。难道一个仅存的默星人感觉孤单，两个仅存的生物程序就会感觉到快乐吗？我也想能有更多的同伴啊。何况娲的技术已经在不断成熟，成功率越来越高，人类得到了进化，我们也有了更多同类，一举两得，这有什么不好呢？”

林寞顿时气愤起来：“可现在是人类在进化吗？娲这不是在把人类改造成生物程序吗？既然人脑已经变成了生物程序，那这个人类岂不是失去了自己独立的思维能力而变成了生物程序的傀儡？那是契合吗？那是完全地改造啊！怪不得这些人变成契合者后性情大变。但凡娲在改造他们时动一点手脚也会让他们面目全非了！”

诺亚虽然口齿伶俐也无从辩解，毕竟这些契合者的改变大家有目共睹。契合不会改变契合者的性格，但把契合者的大脑改造成生物程序这却不好说了，诺亚也不敢说娲就没在其中做过手脚。

诺亚沉默了下来，而林寞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似乎因此发现了另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