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9日晚上,斯图尔特家位于爱苏城外的合欢庄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凯撒犹豫了两秒,才让管家把这位不速之客请了进来,并在自己的书房接见了这位“客人”。
“荆先生,有何贵干?”凯撒毫不客气地询问。
荆寂很随意地走到沙发前坐下,跷着二郎腿,很随便地说:“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来探望一下青联的实际领袖。”
凯撒声音一冷:“怎么,‘天网’推广受挫,你倒是打了主意来挑拨离间我和林寞之间的关系?”
荆寂笑了,目光有些狡黠:“这怎么会呢?其实我只是很钦佩你以一己之力组建起这么大的政党,还高风亮节地将政党托付给更合适来经营它的人。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凯撒冷漠地说:“你表达完你的钦佩,就再没别的事了吧?”
荆寂见凯撒油盐不进也有些头疼,眨了眨眼,叹了一口气:“我这人最见不得英雄落魄美人迟暮。凯撒你睿智果断,如果不是被这身躯拖累,岂不早登上联邦舞台叱咤风云了?”
凯撒问道:“所以?”
荆寂心中一动,虽然凯撒面部毫无表情,但他能追问出这句话,似乎还是有些兴趣,于是露出很诚恳的表情说:“我有一个小小的礼物要送给你,能让我的随员把它搬进来吗?”
凯撒失去了兴趣:“不必了,我什么都不缺。”
荆寂笑得更深了:“不不,我想,这个礼物你绝对会喜欢的。”他对着自己的腕机下了声命令,因凯撒没有阻止,所以两个年轻人推进来一个下面带轮子的大长柜。
长柜进门后,两名年轻人向荆寂一鞠躬就退了出去,荆寂亲手把柜门打开,并把柜子朝向凯撒的方向。
凯撒看到柜子里是一具人体,容貌很是熟悉,竟跟他现在的仿真身份的容貌有八分相似。
荆寂按了一个机关,柜子整个收缩下来,只剩下这具人体独立于凯撒面前。
“这具人体使用了目前人造肉体能达到的巅峰技术,说白了,也应用了一部分被禁止的克隆技术。有呼吸、有心跳,但大脑是空的。没有灵魂的肉体,只能算是一具肉体而已。他的容貌是以你童年容貌为蓝本进行模拟计算而得到的你成年容貌,身体比例也是同样方式得来的。而且容貌和身体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以自然规律进行变化。可以说这就是你那具失去的肉体。”
凯撒呼吸有些急促,“你什么意思?”
荆寂微笑:“这具肉体虽然比较先进,但并不算什么,只是他的头颅内置了一些小小的机关,可以通过手术与你的大脑连接,通过人造神经做到正常人可以做到的一切事情。这个手术,目前爱苏医科大学的马苏威教授刚做过实验性手术,完全获得成功。如果能请到他来为你做一台手术,这具肉体就有了灵魂,而你则获得了一个全新的肉体,一个完全可以由自己指挥的身体,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跳、跑、笑、吃、排泄,甚至可以和女人……”他对凯撒挤了挤眼。
凯撒完全愣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晦涩地说:“以前这具身体也能做到这一点,可是慢慢的就失去了感知……”
荆寂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些普通的身体与你大脑的连接并不完美。人体是复杂精密的机械成品,需要结构完善的神经系统,大脑发出的每一条指令才能被精确执行。目前人类的技术完全仿造不出人体所需要的庞大完善的神经系统,所以你的仿真身体使用一段时间后,不完善的神经系统超负荷运转,很快就崩溃了。而你眼前这具肉体,配备了应用了生物程序的虚拟人工神经,完全可以模拟人类的神经系统,只要马苏威不是在喝醉状态下给你做手术,你的大脑可以通过那些小机关,完美地指挥虚拟人工神经,你可以变回一个正常人。”
凯撒彻底愣住了。他目光直直地瞪着荆寂,过了许久才问道:“这样的我,还算是人吗?”
他并不怀疑荆寂这番话的真实性,也敏锐地捕捉到“生物程序”这个关键词,所以才问出了这句话。
荆寂也愣了一下,但他也有急智,反问道:“请问你对于‘人’是怎么定义的?”
凯撒叹气:“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只有大脑属于人类、身体却是人造的,和身体是原生态的、大脑却受芯片控制的,这两种哪种算是人?”
此时就算是能说会道的荆寂都无言以对了,他甚至不清楚凯撒究竟是无意中举例来做对比,还是真的知道荆寂就是后者。此时在场的两人岂不正是这两个极端的例子吗?
荆寂也不知怎么回答,从字面来讲,他更倾向于前者属于人类,可那实际上就相当于否定他自己的人类身份。
两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人类呢?明明都有自诩为人类的思想啊。
凯撒也很迷茫地问道:“划分人类的标准,是精神还是肉体呢?如果是精神的话,那么大脑才是关键的。难道说把我的大脑拿出来,浸泡在营养液里长期维持着我的生存,这个大脑就算是一个人吗?如果是肉体的话,显然你身边这具肉体就可以算成一个人了,可那绝对不会受到整个人类社会的承认。难道是精神和肉体必须同时存在吗?那我还算是个人吗?显然是的,因为联邦给予了我公民权,我享有所有合法的政治权利和民事权利。所以圈子又兜了回来,公民权只是授给了这个唯一真正属于我的大脑?”
荆寂沉默不语。凯撒这个聪明人都在纠结不堪,他又能怎么回答呢?
而且凯撒显然不需要他回答什么,自己陷入了混乱的思考中,喃喃自语:“那么我的大脑就是我成为人类的标准吗?”
荆寂有些不耐烦,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有完没完,纠结个什么劲啊,反正联邦法律承认你是个人就行了,管是肉体还是精神呢。
可凯撒不这么想,思考了一会,突然坚毅地说:“你把这具身体拿回去吧。我不想收下你这个人情,因为我不想用政党活动做交易。”
他自然猜到荆寂送这么大人情的目的,而且对于“人”的界定这个思考让他想清楚要还上这份大人情得付出的代价,现在的局面他很满意,虽然没有亲自带领青联迈向巅峰,但林寞做的也还不错,没必要节外生枝。
荆寂还想口灿莲花劝说凯撒,凯撒却害怕自己抵挡不住这具身体的诱惑,直接启动了叫人铃,但开门进来的不是管家,却是他的助手阿米尔和一个机器仆人。
凯撒思维有些混乱,所以没在意为什么是阿米尔进来领走荆寂。
荆寂还没死心,但乌列直接控制他的身体转身,他这才知道乌列的意思,所以只好在乌列放回身体控制权后跟着阿米尔出去了。
荆寂瞄了一眼身后被机器人推着的肉体,很是无语,但没想到阿米尔却突然说道:“把这具肉体留下吧,我会劝凯撒的。”
荆寂颇有些惊讶地看向阿米尔,但阿米尔说了这句话后又沉默了。
荆寂心里一寻思,马上点了点头,并说道:“记住,目前只有爱苏医科大学的马苏威教授能做这个手术。祝你成功,也祝凯撒好运。”
眼见阿米尔已有盘算,言多必失,所以荆寂也不罗嗦,留下了肉体告辞而去。不过却记下了阿米尔这个人物,显然这是个对林寞不满,而且对凯撒忠心耿耿,可以利用的人物。
凯撒通过遍布庄园内的监控看到荆寂留下了那具肉体,所以当阿米尔再次推门进来时,凯撒非常不满:“你为什么自作主张?”
阿米尔沉静地回答:“留下也不是立刻就要用上,做个两手准备也好。我怕林寞的野心会因为简长安竞选成功而膨胀。你知现在青联中有不少人已经只知林寞不知凯撒了吗?民间更有人称林寞是影子议员,意指林寞对简长安的影响太大。如果简长安变成林寞的傀儡,成为他在议会的传声筒,那就不是我们青联取得了胜利,只是把林寞推上了联邦的权力舞台。”
凯撒发出冷笑声:“莫非你以为林寞没有青联,就进不了联邦的政治权力中心?”
阿米尔点头:“他有这能力,但必定不是现在。而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踩着我们上台是最省时间的。伦萨城的事件已经被传的越来越严重,可他却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明为青联纠正和挽回声誉。如果他过河拆桥呢?你需要这个身体,青联也需要一个有着睿智头脑和健康身体的你站出来,拨乱反正,带领我们完成伟大的任务!”
凯撒叹气:“可如果我们这么做,对于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的林寞也很不公平,对于他来说,我们才是在过河拆桥。”
阿米尔冷酷道:“凯撒,你是当局者迷了。你以前并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政治斗争永远都没有仁慈可言,我们牺牲了多少会员的利益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只为了怕对不起林寞你就要放弃唾手可得的战果吗?你这样又对得起我们这些从一开始就支持你、拥戴你的老部下吗?”
凯撒沉默了,显然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阿米尔也不再逼他,知道凯撒这人的脾气,一直强硬地逼迫他还不如让他自己想清楚,所以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