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号的落地并不平稳,甚至重重震了一下,将操场的土地砸出一个坑,飞船略微歪斜地落在地上,为了争分夺秒,景玉甚至连平衡都没有做好,立刻就打开了舱门,并站在门口向罗莎莉等人招手:“快过来,别碰飞船外壳!”
飞船落地扬起的尘土飞扬,罗莎莉和简长安一前一后护着孩子们飞快地向飞船跑去。
天空中突然爆闪,再次亮如白昼,随即而来的如雷鸣般巨响让所有人在失明后又失聪,第一块碎片终于在空中爆炸了。巨大的冲击波扬起了飓风,附近的树木相继倒伏,卷带着炽热滚滚袭来。
简长安见身前的孩子奔跑太慢,一手拉起一个夹在臂下飞扑进舱中。舱门立刻关闭。
第一波冲击波已经来临,夹带的沙石疯狂地击打在飞船船体上。虽然“星云”号不惧短暂的高温,但景玉害怕高速运行的巨大石块会损伤外壳,所以立刻操纵飞船起飞。
不久后碎片燃烧后残余的部分轰然撞地,通过舷窗可以看到远处那冲天的火柱和翻滚直冲云霄的烟云,西麦行星末日降临了……
“星云”号即刻起飞,但并没有躲过陨石撞地后产生的重量级冲击波。飞船在起飞初期速度缓慢,在冲击波中如狂风巨浪中一叶小舟,剧烈地颠簸摇晃。船上原来的人员都有束缚住自己,但新进来的孩子们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立刻全部成了滚地葫芦。
林寞急忙松开安全带扑过去拦住了两个孩子,大家也都齐齐帮忙,将孩子们全部捞起来,与大人们一起固定住。
“星云”号毕竟是小型飞船,在这样巨大的冲击波下根本无力抵抗,被吹得平移并大幅度转圈。大人们脸色苍白,都咬紧牙关不吭声,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景玉。
孩子们似乎也知道这是生死关头,居然没人哭闹,都像受惊的小兽,紧紧盯向窗外,似乎想知道这场浩劫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个女孩眼里噙着泪,把嘴唇咬出了血。她身边的罗莎莉看到了,心疼地用手臂搂住女孩,让她倚在自己怀里,并捂住了她的眼睛。
船体在重压下发出令人恐怖的吱嘎声,所有没有被固定住的东西都噼啪摔落一地。林寞用脚踩住一个从桌上摔下来并滚到他脚下的金属杯子,环顾四周,但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景玉什么。这个时候景玉比谁都要忙,没必要去干扰她的工作。
此时焚烧剩余的碎片已经接二连三开始撞击行星表面,高空爆炸和地面撞击的范围已经连成了一片,整座莲花城都被夷为平地,郊外也成一片火海。暴露在外的人类已经无法幸存。现在飞船上的众人完全靠着这层船体将他们与外界的高温和辐射隔离开来。
景玉将船外监控器的画面转到了大屏幕上,因为飞船重量太轻,景玉巧妙借着冲击波的推力斜向升空,虽然颠簸但速度更快,画面由于剧烈晃动看起来很模糊。地面已经看不清楚了,放眼望去一片火海。
行星表面就如地球时代的灾难影视一般可怖,天空球状、柱状火团拖着长尾如流星雨般密集飞落,高空中频频爆闪,强光刺眼,地面上如火山爆发,撞击到地面的陨石将辐射和火焰飞溅向四方,如死亡之液,触及之处均成焦土废墟。曾经绿意盎然充满了田园风光的行星表面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吞噬了一座星球的文明和数千万人口。
许多人在看到这天崩地裂的场景时情不自禁咬紧牙关,身体颤抖,弗蕾亚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罗莎莉的指甲把自己的掌心掐出了血,在这样的灾难面前,没有任何人力能够挽回和抗争。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令所有人都自惭形秽,畏惧胆怯。
“大家抓紧!”景玉突然一声尖叫,没人反应过来,飞船似乎受到撞击,一声巨响,飞船猛地一荡,所有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剧晃,刺耳的系统警报刚一响起就被景玉关闭了,然而控制台上各种红灯闪烁,显示情况危急。
谁都能猜到天空如雨点般密集飞落的碎片不是那么好躲的,显然刚才与碎片相撞了。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不会在即将逃离的最后时刻又生变故吧?
“卫星碎片太多太密集,刚才躲避不及,与一块直径数米的碎片相撞,幸好没有伤及主要系统,船体破损,产生一个5.1×4.2米的漏洞并造成了氧气泄露。我已经在第一时间使用力场发生器和液态金属临时堵住了漏洞,足以让我们离开行星,但先前降落时已经损伤了船体,再加上刚才的破损,现在飞船的完整性已经无法得到保障,不能进行空间迁跃,需要别的飞船救援。”景玉汇报道。
林寞松了一口气,“能离开这里就好,太空中现在有的是飞船,你随意联系就好了。”
“星云”号越向行星背面飞行,遭遇到的碎片袭击就越少,这时候行星背面也还有飞船陆续起飞,但数量越来越少。从屏幕中也可以看到有的飞船遭受到碎片袭击而爆炸坠毁,幸存的飞船如暴风雨中的小飞虫,飘摇不定,生死一线。
但随着升空速度的加快,有行星正面为掩护,升空的飞船安全系数越来越高。眼见远离“流星雨”,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
然而随着逐渐深入大气层,飞船开始整个颤抖,再度发出令人恐惧的呻吟声。景玉沉声道:“大家都进入逃生舱。马上!”
这个时候没有人置疑景玉的任何决定,大家都立刻解开安全带,在景玉指挥下分别进入逃生舱中就座。
每个逃生舱可乘坐16人,4个逃生舱足以坐下所有人,但在狭小的空间中,人们面对面端坐着,彼此间距离不过二三十厘米,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目光中的紧张和惶恐。一个女孩子被这变故迭生的紧张氛围吓得崩溃了,一下子哭了起来。
罗莎莉急忙低声哄着这孩子,坐在一旁的美苏突然哼唱起歌来,“一步步远离,我的故乡,停步回首,才发现我对它的眷恋。那翻滚的麦浪,那潺潺的小溪,那温驯的牛羊,那袅袅的炊烟,点点滴滴,是我的家乡,是它的风光……”
小释揉了揉眼睛,也跟着唱了起来:“一步步远离,我的故乡……”孩子们都眼睛红红,声调各异地跟着唱了起来,“停步回首,才发现我对它的难忘。母亲的甜麦饭,姐妹的小花裙,兄弟的小弹弓,邻家不舍的他(她),朝朝暮暮,是是我的童年,是我的回忆……
痛哭失声的小女孩也颤着嗓音跟着合唱道:“虽然渐行渐远,虽然前途未知,人在旅途,身不由己,但我从不迷茫,脚踏实地,因为我知道背后还有故乡,它永远都在那里等待我的归来。虽然远游,但我还记得我的故乡,它永远都在那里等待我的归来……”
歌声越来越小,孩子们相互握着手,搂着肩,虽然流着泪,但却表情坚毅,相互鼓励着,将故乡放在了心中,永不消失。
同舱的成年人无不动容,就算冷静如林寞,也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家乡而眼睛微红。
每个人对自己的故乡都有着深深的眷念,哪怕故乡很穷,哪怕故乡很落后,但那里都有自己的童年和回忆。这些孩子们很坚强,但很遗憾的是,他们的故乡已经完全不复存在,以后真的只能永远活在他们的心中了。
林寞握拳,心中愤怒,这些孩子不但失去了故乡,而且也不知道他们的家人是否逃脱,就算能够安全逃离行星,等待他们的可能是家破人亡的惨剧。
这样的无妄之灾一夕降临,这样痛苦的根源到底要怪罪到谁的头上?诺森吗?可对于诺森来说,它们在争取的也是自己的自由和种族的独立。可是能够因此原谅诺森吗?绝对不能!任何种族在追求自己的独立和自由时都不能将痛苦强加于无辜者的头上,而且西麦行星的毁灭对于人类和诺森的种族大战来说是毫无影响毫无意义的,这是完全的杀戮!
景玉通过飞船的广播系统通知了所有的逃生舱:“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飞船将在1分10秒后解体,好消息时飞船解体时我们已经飞出大气层了,一艘接到求救消息的货船将过来捕捞逃生舱,嗯,还有在太空中翱翔的我。”
林寞哭笑不得。果然1分钟后,逃生舱猛然一震,显然是被发射出去了。通过窗子可以看到随后景玉像一枚导弹一样被弹射出了“星云”号,然后“星云”号在火红的星球背景下如一团桔球般爆炸,火光在变成一片火海的西麦行星面前很是不够看,但这艘陪伴林寞时间最长的小型飞船的毁灭还是让林寞有些嘘唏,毕竟这可是他拥有的第一艘私人飞船。但能及时拯救自己的朋友,这艘船的牺牲又是那么值得。
前来救援的货船很快就将4个逃生舱全部打捞起来,也捞起了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