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登轻叹了一口气：“你别把联邦想得太简单了。我之所以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并不是因为所有联邦人都拥护我，只是因为我是最有能力协调联邦各方势力的人。联邦各个行政星几乎各自为政，这群政客比商人还要贪腐，干起活来推诿扯皮，拿起钱来争先恐后。如果不是联邦的底子好，有能源可供挥霍，联邦早就完了。我并不看好青联，因为他们都是一群热血有余能力不足的青年，完全不懂得治国之道，就算你能帮他们达成愿望，让简长安登上总统宝座，他也会像一只温顺的食草动物，被那群虎狼之辈撕碎吞吃掉。”

林寞点头：“你说的对。联邦的确是从根基就开始腐朽了。不过我倒是有个粗暴的解决办法，先把这些虎狼之辈全部干掉，在小绵羊的身边再扶持一群小绵羊就好了。他们就算没有治国的经验也没有关系。只要有基本的国策，社会完全可以自行运转，尤其还有高智能化高自动化的科技辅助，统治者在初期可以边学边做，总会慢慢熟练起来的。”

海登苦笑：“你说的真简单，治理一个庞大的国家哪有这么简单，你就算干掉了这批虎狼之辈，还会有另一批虎狼之辈，枝枝叶叶蔓缠不休，一味粗暴真的没问题吗？”他倒是毫不怀疑林寞有这个能力来简单粗暴地完成这个目标。

林寞笑了笑：“别真把人类自己太当回事了。诺亚统治了人类世界近两千年，一切重大决策都出自他手，人类社会还不是运行得好好的？结果他厌倦了不再管人类社会了，于是白露帝国倒了，人类社会分裂了，现在的社会远不如以前更稳定，百姓的幸福指数还比原来诺亚统治时期低了。”

海登瞪他：“你不是不相信人工智能吗？还敢让它们来治国？”

林寞耸肩：“没办法，再疑也得用，这是现实决定的。你总不能因为刀能砍人就舍弃刀不用吧？人工智能又不是全部都想造反。其实你真的不用把治理这个国家想的那么复杂，只要粗暴地去掉那些无用的垃圾零件，庞大的机械会按着长期以来的运行轨迹自行运转的。”

海登摇头叹气：“这是我的思维目前无法达到的程度，所以在这里以假设的方式跟你讨论毫无意义。我答应你让青联公平竞争，但我不敢保证整个联邦都能听从我的指令。议长阿奇尔跟我并不是一条心。”

林寞挑眉：“维尔马事件之后你不是借机清理了高层吗？”

海登略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只是联合了愿意跟我合作的阿奇尔和他的人，清洗了我的反对派，代价就是议会重新成为我和阿奇尔博弈的棋盘，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动不了谁，所以成为一个僵局罢了。几个月前我提出的全民能源免费方案不就是因为触动了阿奇尔的利益，所以被他操纵了议会中的大多数议员给我否决了。”

林寞就像诱人堕落的魔鬼，诚恳地说：“除掉他们很容易，想扶持一批亲信上台也很容易……”以他的能力，说出这样的话并不算夸张。

海登目光怔忡，似乎真在考虑这个问题，然而几秒后他就眼神清明起来，失笑道：“差点被你诱惑了。就算冒着被你批评为优柔寡断也要拒绝这个提议。通过暴力得来的胜利太过容易，会让人失去本心。就算不能做到为民做实事做好事，也不能如此粗暴残忍。”

林寞笑了起来：“你能抵制住这个诱惑也算很不算的政客了。总统阁下，你就好好当着你的总统吧。只要你承诺的事情能做到，别的事情我来解决。”

海登目光有些惘然，背上冷汗有点刺痒，内心有点羞恼，似乎觉得林寞这个考验有些侮辱人。

林寞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平静地说：“海登先生，鉴于联邦目前的重要性，你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我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请你继续保持这样的作风，直到这世上出现有资格作你接班人的后辈。我不是个好政客，但我有颗为了人类的心，我愿意接手青联也是想尽量为联邦培养出这样的人才，希望我们大家各自努力。”

明明比海登小很多岁，甚至比海登的女儿还要年轻许多，地位也没有海登尊贵，可是林寞这样带有教训和鼓励意味的口吻并没有让海登反感。其中有种睿智的、看破世事、饱经沧桑的气息。海登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又有些迷惑，明明林寞的经历他都一清二楚，可是为什么林寞此时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名耄耋老者，无限沧桑呢。

海登有些搞不清楚，但显然双方已经达成了协议，所以他站了起来，准备告辞。

林寞突然又说道：“最后友情提醒你一件事：荆棘鸟集团的‘天网’不可不防。”

海登一脸了然：“我知道那个荆寂就是帝国通缉的曾少荆，是你曾经的校友，也是白露骑士团的恐怖分子。”

林寞肃然道：“可你不知道他背后的支持者是谁。你从没想过一个被卖到训练营的穷人家养子怎么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为联邦一个古老家族的继承人吗？”

海登眨了眨眼：“听说他的亲生父亲是梁南，前帝国皇室总管。是通过梁南遗留下来的关系吧？中调局是这样分析的。”

林寞摇头：“那只是留给你们追查的表像。实际上荆寂的身后是乌列。”

海登虽然稳重，但仍然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气。乌列的来历在联邦算是个谜。普通百姓只知道乌列是个比较高级的人工智能，在自由号惨案中控制了帝国军舰维尔马号攻击了自由号，导致了154名联邦人的死亡。消息灵通者或许还能知道乌列假冒林寞的形象控制了维尔马号。但帝国只有极少人知道乌列是种远超过目前四大人工智能的存在，这令极度警惕人工智能的海登深深为之畏惧和恐慌，幸好根据中调局的调查，乌列先前似乎一直在帝国折腾。

这瘟神几时跑来联邦了？

海登的脸色变了，在听到林寞后面的话时脸色更难看了，因为林寞正说道：“‘天网’是乌列一手搞出来的，他把曾少荆一手扶持起来就是为了把‘天网’程序向整个人类世界推广开来。而且容我提醒你一句，乌列是真正的反人类，是目前可知诺森的总首领。他想推广的东西，内涵是什么，我觉得以你的聪明，不难猜测。”

海登脸色灰暗：“我明白你的意思。‘天网’在乌列的控制下，既可以造福于人类，也可以成为勒在人类脖子上的绞索。人类社会的运作一旦瘫痪，对于诺森的侵略更无法抵达。但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权限是有限的。我可以尽全力阻止‘天网’在中央政府的推行，但在地方行政星系上我的话语力度就很薄弱了。你我都没有证据证明乌列的存在和他的目的，我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就没有打击力度，如果别人不相信我，我也很难办。我只能说我尽力！”

林寞向他伸出了右手，微笑道：“我尽我的义务提醒你了，大家都尽自己的力就好了。那么，总统阁下，就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

海登走后，林寞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半天都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