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参与这次行动的边境军都非新兵，也不是没有参与过见血的战斗，例如在边界与帝国军的小规模冲突、在联邦境内与违法分子的战斗，然而一下子断送几百条人命这样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的，所以所有人都沉默了，震撼地看向刚被他们摧毁的“犯罪”现场，久久无人说话。

邓普斯虽然阴沉着脸，不过并没有负罪感。因为除了刚开始那艘海盗船的攻击之外，一直都是在演戏。海盗在演戏，邓普斯也在演戏。

海盗们在景玉的掩护下偷偷接近了联邦舰队，攻击了一下，留下实证，然后就溜之大吉。之后的一切全部都在景玉的操纵之下，包括舰队上显示出信号源的移动，以及舰队发现小行星后扫描结果。

其实那里的确是有一颗小行星，但仅此而已，小行星是不是实心的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绝对不是海盗的大本营。联邦舰队的一番狂轰乱炸，只是炸毁了一颗荒凉的小行星而已。

展示在联邦舰队屏幕上的画面，全部都是经过景玉攥改过的。

边境军和完全不知内情的中调官们就在被景玉修改过的画面中震撼着、恐惧着、惊喜着、迷惘着，以为真的一举消灭掉了天牛座海盗。

邓普斯很高调地凯旋，他人还没到爱苏，奇伦星最大的电视台爱苏电视台却已经将消灭天牛座海盗实况录像作为6月最大新闻全天候反复滚动播放了。

当然，经过邓普斯之手交给爱苏电视台的视频已经是经过修剪的，直接将海盗船攻击和联邦舰队攻击小行星剪辑到了一起，省略掉了中间沉闷的5个多小时的跟踪过程，那个没人想看。现在整个联邦公民看到的视频就是海盗挑衅边境军，邓普斯要求发射追踪器，紧接着就是邓普斯镇定自若指挥边境军对小行星的攻击。

几乎没有人同情全员覆灭的海盗，尤其是对于以商立国的联邦，海盗就是在损害联邦人的利益，哪怕是没有受到过海盗抢劫的联邦公民从本能上也是痛恨海盗的，所以当人们看到小行星宛若被怒放的花瓣撕裂摧毁的画面都拍手叫好，连声称赞，根本没有人细究，也究不出这段视频的真伪。这世上，恐怕只有诺亚和乌列能够看出视频是伪造的……

所以邓普斯回到中调局时下了飞船，立刻受到了同僚们蕴含各色表情的瞩目。

崔东林感觉非常糟糕，就连海登总统都亲自打电话来，饶有兴趣地询问这次剿灭海盗行动的过程。在和平时代，这样的战功已经算是很显赫的了，已经安居乐业的联邦百姓们忘却了百年战争带来的痛苦，将剿灭海盗当成了一件奇闻趣事津津乐道，那么各级官员们就必须立刻跟进此事，将此事当成一项联邦政府的功劳来宣传，哪怕先前没有任何官员看好此事。

中调官指挥了这次战斗，那么中调局要居首功；边境军是发起战斗的重要参与者，当然要争一份功；还有财政部，认为自己提供了财政支持，也有功劳；议会当然是要领起策划、发动和支持这次行动的功劳；还有其他不太靠谱的部门都跳了出来，力图将自己部门与这次行动挂上勾，甚至就连文化部都敢大言不惭说在新闻宣传上出了力，弘扬了联邦主旋律，增强了中调局和军队的凝聚力和亲和力等等。所以在社会各界和政府各部门这么大反应下，海登亲自过问此事是很正常的。

然而其他人是高兴了，崔东林却非常不高兴了。怎么也没想到故意刁难邓普斯的这次行动反而被邓普斯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不但没有把邓普斯彻底赶出中调局，反而让邓普斯成为了新闻主角，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和好评，这对于邓普斯的事业只会锦上添花！

然而面对总统的垂询，崔东林却不敢流露出半点不高兴来，反而将功劳大大地往自己身上揽，什么运筹帷幄、精密安排、使用先进科技、大胆放权等等，说的好像一切全是他的功劳，邓普斯只是个傀儡，在千里之外，崔东林提一下线，邓普斯就动一下手似的。

其实邓普斯非常有心计，在视频里将自己的能力和魄力展示得一清二楚。如果崔东林真的运筹帷幄，那么边境军只会对邓普斯惟命是从，哪会让邓普斯力排众议甚至需要夺权行事？所以海登心里清楚得很，但也很给崔东林这个亲信面子，好言抚慰了崔东林。

由于多位议员非常欣赏邓普斯，而议长阿奇尔更是毫不客气地“请求”崔东林给予这位智勇双全的中调官升职，所以尽管崔东林非常不甘，但他不得不捏着鼻子想办法嘉奖邓普斯了。

如果说帝国的军情局是职能型结构，那么联邦的中调局的结构就是最简单的直线型，局长和副局长之下就是16个科，每个科都是独立部门，从行政、后勤、情报到行动全部在科内独立完成。与军情局划分各处职能、各司其职是截然不同的。当初崔东林这样设立的原因就是为了减少外界干扰，让下辖的各科能够独立运作，形成良性竞争。

然而且不讨论中调局这样的组织结构是否合适，只说现在崔东林要提拔邓普斯一事，就很让他为难。邓普斯已经是一科之长了，在邓普斯之上就是副局长晏相明和局长崔东林。崔东林再上哪找更高的职位安排邓普斯呢？

崔东林才拖了一天，结果就明里暗里收到了许多明嘲暗讽，不外乎是说他嫉妒人才不肯提拔有功之臣，所以崔东林也很恼火。在邓普斯回来报道的第二天，崔东林又把邓普斯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崔东林仍然阴沉着脸，不过这次却是在苦恼。邓普斯尽管新立大功，却丝毫没有躁动，规规矩矩站在崔东林办公桌前等候指示。

崔东林沉吟了很久才说道：“你昨天交上来的任务报告我看过了，你的决定非常恰当，处置非常合理，这次行动堪称完美，可以成为教科书中的典型案例。”

邓普斯心中暗惊，不知向来讨厌自己的崔东林为什么居然肯这么大肆表扬自己。不过表面上还得客套一下：“全仰仗局长运筹帷幄，指挥得当，边境军配合默契，我才能取得这点微末成绩。”

崔东林又说：“这次行动你完成得非常好，本着过必罚，功必赏的原则，我要重重奖励你才能配得上你这次的功绩。所以我想问问你，对于未来的职务有什么要求。”

邓普斯暗骂他无耻狡猾，哪有这样问人的。你要诚心奖励，奖多少都是你的心意，去问被奖励者有什么要求，让人怎么回答？答多了会被认为是非份之想，答少了又吃亏。

所以邓普斯毫不犹豫地回答：“局长交待的任务，我快好准地完成，这是我应该做的，不敢求奖励！”

皮球又被踢了回来，崔东林恼火，按他本心倒是真不想奖励邓普斯，可上面还有议长和总统看着呢。

崔东林犹豫了一会，迟疑着说：“局里现在我负责大局工作，晏副局长负责行政后勤等工作，要么我再设个副局长，作为我的副手，辅助我进行情报管理工作，你来当这个副局长如何？”

邓普斯抬头看了一眼崔东林，也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似乎在掂量这个职务有没有陷阱。

崔东林也是考虑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此时也知邓普斯会怀疑自己的用心，所以补充道：“我一个人要总管16个科的情报工作的确有些吃力。你不用担心我架空你的工作。你成为主管情报副局长后，有权过问16个科的情报工作，并可以承担我原来三分之一的工作量，先熟悉一下业务工作。以后如果我不在局里时，你就可以暂时主持情报工作。我们可以用工作规章来明确我们各自的工作职责。”

邓普斯知道崔东林肯定没那么好心一下子把自己提拔成中调局三把手。不过崔东林目前姿态非常低，从表面来看这奖励不可谓不丰厚，条件不可谓不公平，邓普斯如果再挑三拣四反而是他太过贪心了，所以邓普斯恭敬道：“那就听从局长安排了。”

晚上，邓普斯又与林寞秘密联系了，林寞送上的这份大礼能取得这样的结果，邓普斯喜出望外，又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景玉一针见血地指出：“他虽然取得了指挥全局的部分权力，但失去了基层的指挥力量，实际上手头可用的人反而少了。如果崔东林等他的风头过了，慢慢架空他的职位，邓普斯就只有一个尊贵的称号了。”

林寞将景玉的意见加工了一下转述给邓普斯，邓普斯叹气：“这个我不是没想到。但现在崔东林什么都没做，我总不能未雨绸缪地指出他可能会背信弃义吧。”

林寞灵机一动：“他有张良计，你有过墙梯。找个名堂先把权力抓到手，只要你站稳了脚，人心向着你了，还怕他架空你？对了，我倒是想出个好主意，你就说要监视我的行动，跟他要来一部分权力，先把你自己这个科的人都拉到你的队伍里，再用你的副局长权限，挑着比较中立或是靠近你的人都拉来‘监视’我，好好调戏调戏，哦不，是调教调教，能变成你的人都去拉拢吧。”

邓普斯虽然心情有些低沉，但也忍不住被林寞逗得嘴唇勾出了较大的幅度，“你也真狠，竟然能让我打着这个旗号来接近同僚。不过说起来，表面上我可是对你恨之入骨，我要是想对付你，还真是名正言顺，估计崔东林还巴不得我来对付你呢。你这个计策还真是可行。”

于是打着监视林寞行动的旗号实则拉拢收买人心的邓普斯将这个计划完善后向崔东林汇报，还真的得到了崔东林的大力支持。崔东林以为是在让邓普斯和林寞狗咬狗，其实不知道自己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受害者。但此时就算是自以为是黄雀的邓普斯都不知道林寞其实另有计划。

?！”

??真能沉得住气，又是大动土木，又是去乡下聘请厨师，看来是真打算把这里当成家安顿下来了。”

崔东林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海登不屑：“随他去吧，监视却也不必放松，照旧盯着。他要么就此沉寂下去，只要有所打算肯定就会有行动，我们拭目以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