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熟知内情的大臣们又愕然了,明明是菲恩挑起的叛乱,怎么现在成了救驾的功臣了?看李奥疲倦悲伤的表情,难道他打算放菲恩一马,将这滔天罪行掩饰过去?
李奥知道亲信们在想什么,于是加重口气道:“这就是要对外公布的事实,我不想在任何地方听到任何迥异于此的传闻!”
众人立刻起身,恭声称是。表面上都是恭谨的,但内心在想些什么恐怕就因人而异了。
奥尼尔生性诙谐,为了活跃气氛,环顾四周道:“林寞呢?昨晚我的飞船迫降野外,害我在一群夜枭和老鼠的陪伴下走了好几公里,他也不出来给我个交待。”
“林寞他……”李奥正想回答,门突然被推开,林寞也一脸憔悴地走了进来,应声道:“我在这里。”
“对不起,先前是我考虑不周……”林寞声音深沉地向奥尼尔道歉,但话还没说完,原研健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惊得站了起来,脸色剧变,很无礼地打断了林寞的话。
“陛下,我刚收到消息……”原研健声音都颤抖起来了,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向来处事不惊人称笑面虎的原研健极少在人前失态,显然这条消息非常令人震惊。
“菲恩殿下……刚被发现……”原研健声音异常晦涩,吞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在……自缢身亡……”
“咣啷”,李奥手中的茶杯落地,杯碟撞击发出脆响,但因为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并没有摔碎,只是茶水洇了一地。
李奥目瞪口呆地看向原研健,好几秒后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原研健目光不易察觉地向林寞身上瞟了一眼。林寞苍白着脸,正在看向自己的智能机,其实真正的对谈在他的意识中。景玉已经将情况报上:“那间密室按要求没有接入任何网络和监控,所以无法取得室内影像。刚才向原研健汇报的是每4小时从密室口探视一下菲恩情况的机器守卫。我调取了一下守卫的影像录像,你看……”
狭小的视野里,可以看到菲恩身子悬空在床外,他贴身的棉内衣被撕成了条状,一端系在床头,一端系在自己颈间,利用体重下压,生生在这布满重重安全保护的安全区里缢死。
“是自杀?”林寞震惊到无以复加。他不敢相信自己那么劝解开导菲恩,菲恩看起来像是已经放开心思,怎么可能在他走后就以这么憋屈的方式自杀。
景玉目光凝滞了一下,然后摇头:“不是自杀,我看到了他颈间的勒痕,从索沟的位置、走向和深度来看,他是先被人勒杀,然后伪装成自缢。”
林寞心一沉:“是谁干的?”
“是谁干的?”在现实中,李奥含泪吼了起来。
因为刚才林寞察看视频时,现实世界中经过奥丁分析,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原研健向李奥汇报,菲恩是死于他杀,并被真凶伪造了现场。
“守卫报告,这一晚上只有林寞见过菲恩殿下。”原研健在汇报过噩耗后终于镇定了下来,然而在汇报这个结果时心也有些悬。
另三位大臣都悄悄看了林寞一眼,这局势,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先是公爵夫人遇害,一切证据都指向林寞,然后菲恩于森严的囚禁中被勒杀,林寞又是最后看到他的人。真是不让人怀疑林寞都不行。
尽管在座中人基本都是林寞的老相识,但谁也不敢保证林寞就是无辜的。毕竟林寞是完全忠诚于李奥的,且目前的局势是,妃党并没完全死心,还有蠢蠢欲动者。如果林寞为了保证李奥的帝位安全无虞而清除妃党首领,还有什么比先杀了公爵夫人再杀菲恩,来个斩草除根更彻底?妃党群龙无首,还能闹出个什么花样来?
李奥颤声道:“林寞,你……”
林寞一见李奥的脸色顿觉不妙,立刻恭声道:“陛下,我绝没有碰菲恩一个指头。我去那里也是为了劝解开导他,我走时他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看起来是真正想开了。然而既然就连景玉都没有查出那里发生了什么事,那就只有可能是乌列干的!”
在帝国,只要景玉查不出的事,那就必然是乌列干的,这在林寞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可否认的强大认知,是必然正确的。然而别人并不这么认为。
“景玉也查不出的事……”李奥悲苦地笑了起来,目光从桌上扫过,一把抓住了描金瓷茶壶,愤怒地掷向林寞,“任何事情都拿乌列当靶子,你真以为我傻吗?”
林寞敏捷地避过了茶壶,但里面温热的茶水泼了他一他,火辣辣的,他的心却更是在抽痛。
他胡乱抹了把脸,目光炯炯地看向李奥,坚定地回答:“我说的是实话,我没有伤害菲恩!”
李奥伸手,颤抖着指向他:“你还要狡辩!”他捂住胸口,似乎心痛起来,气急败坏地说:“公爵夫人的事你还没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拿是乌列干的来搪塞我,现在你刚看过菲恩,菲恩就出事了,你还拿是乌列干的来搪塞我!我问你,先前公爵夫人的事就算你不知情,既然知道是乌列干的,也明知乌列不怀好意,你为什么不提防乌列同样谋害菲恩?真的都是乌列干的吗?还是你在打着这个幌子为我清除异己?”
林寞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咬着唇,刚想辩解,李奥又吼道:“从陛下遇刺后,你做什么事都先斩后奏,全然把我蒙在鼓里,甚至事后连解释都欠奉,你又何尝把我放在眼里?你是在辅佐我吗?还是在按着你的心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然后把你的意志强加在我身上?你仗着我们多年的情谊,把我当成傀儡一样摆布吗?”
诸位重臣们骤然听到李奥这般凌厉的指责,都暗吸了一口气,尴尬得厉害,却又不能擅退。在李奥和林寞这对帝国最佳搭档反目之际当现场目击者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李奥还没发泄完心中的怨气,继续吼道:“你要搞清楚,在我登基之前我们是伙伴,在我们登基之后我们是君臣!你不是走狗,也不是太上皇,不要自以为是!菲恩他有万般不是也还是我亲兄弟,身上流着里希特家族的血液,不是你一个外人能比的!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权力杀死一位公爵夫人一位亲王?都是我太过纵容你,让你现在变得这么放肆!”
林寞挺直了腰,虽然内心很受伤,但面上却不露哀伤,只是冷冰冰地反问:“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在陛下心里原来就是一个恃宠生娇的佞臣?如此不知轻重、不知尊卑,敢于先斩后奏谋杀皇族,随意践踏你的一片赤诚之心,是吗?陛下!”
李奥怒道:“那这两件事你又做何解释?不要只会拿乌列当挡箭牌!你给我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哪怕只有一分,你要明白不仅仅是我需要一个解释,还有整个帝国更需要,一句乌列干的能堵住他们的悠悠之口吗?”
林寞向他低头,声音沉闷地回答:“对不起,陛下,我没有证据。我以为有你的信任就足够了。可是没想到时间会变,人也会变。你已非当年的你,我也非当年的我。所谓一生一世的伙伴、君臣交心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口号,当我最需要你的信任时,你却已经给不出了。”
他抬起头,一句话掷地有声:“我没杀害公爵夫人和菲恩,信不信由你!”说完转身就走。他的背影寂寥孤单,然而背挺得笔直,却显得愈发清冷沧桑。
李奥指向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好,你有这胆气离开,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林寞脚步顿了一下,再没吭声,径直走了出去。
偏殿里死一般的静默。奥尼尔和布罗姆都与林寞私交甚好,然而在李奥暴怒之时也插不上话,何况没有真凭实据就为林寞喊冤,只会火上浇油让李奥认为林寞结党营私,所以大臣们都一致闭嘴不言,等候李奥气消。
李奥紧闭着嘴,然而他如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息声在这种寂静的环境里愈发刺耳。此时的他脸上集愤怒和悲伤为一体,脸颊上有团不健康的红色,显然气得着实厉害。
过了一会,李奥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
重臣们鞠躬,鱼贯而出。在离开桫椤宫后,布罗姆脚步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原研健,又看了一眼奥尼尔,似乎想说点什么,奥尼尔瞪了他一眼,布罗姆这才沉默了。
出了桫椤园后,奥尼尔轻拍了拍布罗姆的肩,小声说了句:“静观其变。”说完各自分道扬镳。
整个白天,因为乔拉的回来,桫椤园里忙翻了天。乔拉原是回来奔母丧的,没想到一下飞船又接到同胞兄弟的死讯,顿时晕厥了过去,苏醒后哭了一上午,又不知什么原因和李奥关着门大吵了一番,再然后,桫椤园里处于愁云惨雾之中。
李奥以隆重的葬礼将薇安和菲恩葬在了皇家陵园,在回宫后立刻签署了一系列震惊帝国的命令:因林寞忤逆皇帝,削其少将军衔,开除军籍,剥夺其在帝国的一切职务,只保留公爵爵位,召回帝国驻联邦原大使并改任他职,林寞自即日起任帝国驻联邦大使,非帝令不得擅入帝国领土。
自默历1736年一直到1740年,在帝国白手起家威名显赫了近5年的林寞因为始终不曾公开真相的理由失了帝宠,以近乎流放的待遇被放逐到了联邦。
oNormal style="text-i;mso-t-t:2.25"》突然有人的轻笑声。林寞一凛,接着看到乌列从洞中慢慢走了出来。
“姐姐教的真不错,借着堵我的机会,还在训练你呢。”乌列似乎有些嫉妒,又似乎有些不忿,睨着林寞。
见乌列好整以暇似乎不打算逃跑,林寞还是不放心,站在洞前,与乌列隔了三四米距离,堵住他逃走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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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回来拥你登基……”一旁的李栀幽幽地说。
菲恩像听到了笑话,失笑道:“这怎么可能?”但当他看到林寞的目光时,才发觉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笑话,在劳伦斯眼里,这显然是非常可行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