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奥尼尔院长召集了学院三位副院长，外加东瑞和学院格斗术总教官温森，六个人关起门来开了一个高度机密的研讨会，研讨内容就是昨晚林寞的比试录像。

因为没有任何人，包括温森都无法解释林寞是怎么做到用八招军体拳打败奥兹的。是因为林寞快？还是说他能猜透对手的下一步所以提前准备好？还是因为他身怀非常高明的令无数专家都看不透的“功夫”？

温森昨晚私下研究了一晚上录像，可是什么都没发现，这让他非常失望。

如果没有景玉搞鬼，将林寞比试时在场所有的监控录像内容都修改过，或许此时在会议室中会出现以下场景：

温森用一支教鞭指着屏墙上的录像对各位领导解释道：“现在我是用放慢了20倍的速度在回放林寞的动作，大家可以看到他前六招的动作都很标准，完全是按学院所教的内容而施展。但每个人在动作时尽管姿势应该是一样的，但由于形体差异和力度大小，迈出的步、扬起的拳、扭动的腰幅度都会有微弱的差别。”

他将画面定格在某处：“大家看这里，这是第一式踏步右冲拳，林寞左脚向左前上步并落地时，脚向外整个斜移了四分角度，别看只差了这一点，奥兹的拳就与他右肩擦肩而过，然后奥兹扭身飞踢起一脚时，林寞右腿已向前，身体整个向前迈进一步，就因为这四分的角度，奥兹的一脚又与他右肩擦肩而过。”

有人举手询问：“关于军体拳的各种化解手段多如牛毛，反化解手段就这么简单？那是不是可以应用于教学之中？”

温森摇头：“我昨晚研究了很久，林寞的动作是不可复制的。我记录下了他的前六招化解方式，让中央主机模拟我的动作与之对战，不适用。模拟中主机用林寞昨晚的动作避不开我的攻击。这说明林寞的防御和攻击角度都是专门针对奥兹的。虽然了解他的手段，但我还是不明白，他以前又不认识奥兹，怎么可能知道奥兹的行动轨迹，恰好做出毫不引人注意的避让。”

最符合温森推理的想法就是林寞通过观察奥兹走路行动时的身体反应来推测出他在攻击时能达到的最高速度和最大力度。

不过就连温森自己也做不到的事，一个年级新生能做到这一步吗？

温森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又点开录像：“大家最关注的应该是第七招吧。这一招是最关键的，也是最不容易看出蹊跷的。大家看这里，林寞在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微起身，似精确计算出了奥兹踢来的脚能达到的最低高度，让抬高的右勾手迅速勾住了他的右脚，就将奥兹拉了过来，然后起身上冲右拳，一系列的动作非常快，所以没人注意到他第七式的蹲步后半部分不标准，在瞬间比正常的要高出5厘米，右臂也要很柔韧的角度向后高抬了5厘米，再加上奥兹那一脚似乎因为愤恨而力大下压，踢得不标准，角度偏下，一高一低，正好相撞，于是造成了这个结果。”

会议室内一片沉默，在场诸位全是职业军人，对军体拳的了解可以说是沉浸于骨子里的熟捻。此时都在默默琢磨这招要怎么做。更有人情不自禁比划了起来，可是总觉得很别扭啊……

奥尼尔咳了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然后说：“大家不要总觉得此事不可思议。毕竟林寞是云星人。这个星球越来越保守自闭，大家想想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云星来人了？据我估计，这几十年来，离开云星进入帝国学校的学生，也就林寞一个人。云星有自己的教育系统，而且极端排外。如果林寞不是身世特殊，童年父母双亡，被来云星进行技术交流的养母收留带走，恐怕也不会进入我们学院。这样一个以传承地球古老文化为己任的星球，会出现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感觉奇怪。你们看过那些描写地球古代‘功夫’的小说吗？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踏雪无痕、一苇渡江、百步穿杨、一可敌百等等，你们相信吗？是不是觉得没见过的古老传说一定都是传说，不会是真实的？就算这些传说有百分之一是真的，那也很可观了。如果云星有自古流传下来的一些‘功夫’，林寞又学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以上的意淫合情合理，可惜纯粹是想象。景玉将自己根据各人性格推测出的场景在脑中回放了一遍，笑得不可开交，如果没有自己出手修改录像，温森必然会发现林寞比武时的异常，引起学院各位大佬们的注意。而且现场录像的绝非学院一家，景玉还修改了送交军情局的一份、不知去向的一份（她猜测可能是皇帝要看，毕竟第三场涉及到他的宝贝孙女，尽管她没机会上场……）。

就因为景玉将录像修改过，所以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温森面对各位高层们疑惑不解地说：“林寞的比试动作我放慢了20倍，研究了很久，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就是他的反应会比普通人快接近50%，所以会根据对手的反应及时进行角度和力度调整，这应该也算是一种天赋吧。”

既然是因为反应比普通人快，能在别人踢出一脚击出一拳时就快速避让，那就没办法了，这种事虽然靠训练能增强，但增强的幅度毕竟是有限的。人家天生反应快不能算是异常。

奥尼尔表情严峻地环顾自己的诸位下属，语气非常强硬：“无论林寞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的研讨内容一律禁止对外泄露。学院可以暗中对他进行培养，但不要搞得太高调。树大招风，我不希望招来一些恶意揣摩或是猜测，既会对林寞产生不良影响，而且对学院也是有弊无利。这是军令！”

众人轰然起身，齐齐应承。

在这个小会结束一小时后，奥尼尔又召开了一个学院全体职员参加的大会。

以很自然的态度说出这次大会的目的：“嗯，没别的，就是想让大家多发掘学员中的人才。例如说不是这次比试，我们怎么知道曾少荆的枪法居然有这么厉害？林寞的军体拳也打得很不错。那么学院里是不是还有指挥天才、机械维修天才、飞行天才？大家以后在教学中多注意观察。时代不同了，帝国危机四伏，我们不能因循守旧抱着老思想不放，帝国需要各种人才，多多益善。”

他似乎才想起一件事，拍了拍头：“看我这记性！在最后还要说件事，明年1月3日就是帝国建国十六周年，陛下将在那天举行阅兵式，地点定于和平楼前。所以学院需要派出一支150人的方队参加阅兵式。就让一年级新生参加吧，东瑞你全权负责此事。阅兵也就是个形式，东瑞你随便搞搞就行了，队形太别散乱，大家姿势差不多就行，不用弄得整齐划一跟用尺子量过似的。军人啊，能上战场好好打仗就行了，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形式有什么意思啊？精气神是靠踢踢腿摆摆臂就能长出来的吗？宝贵的体力难道不应该用在加强训练上吗？军姿那种东西，难道不就是没什么本事只能靠像木桩一样杵着不动当优点的蠢人搞出来的名堂吗？要看踢腿一样高、摆臂一样齐，直接弄一群机器人设好程序就是了，保证最好看呢。”

下面有不少人在窃笑，奥尼尔似乎对于整理内务和军姿这些不切实务花里胡哨的东西深恶痛绝，一有机会就要提一提。

不过院长怎么说大家就怎么听吧。完了散会。

东瑞一直在磨蹭，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出了会议室，看着一个佝偻着腰走得略慢的身影，快步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某个角落站住了，他们并不怕学院内遍布四处的监控，只是不想让奥尼尔看到他们在一起而已，这也是东瑞在上次被奥尼尔怀疑后提出的要求。

“什么事？”看似苍老的背影转过身来，是个白种人，头发全白，一脸沧桑，完全看不出年龄来，但听他的声音，似乎并不如表面上看来这么老迈。

“沃尔特，你知道林寞是谁吗？”东瑞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就是最近在学院名气很大的那个云星少年吗？你会来找我问这个问题，想必就是你推荐他去玩游戏的。这孩子不错，一直坚持到了现在。不过很奇怪，我在游戏里锁定他后无法追溯他的休息舱智能序列号，他的智能机不知是怎么回事，我无法进入，所以不能在他的智能机里留下监控程序。你可知道这一届新生一共只有67人进过‘诺森入侵’吗？只有他一个人坚持玩到了现在。而且他居然遇到了辛白那小子，有辛白带他，他的游戏积分在飞速上涨，现在已经过了一万分，可以获得更多的自主权，我很期待看他会如何应对诺森呢。”

东瑞知道一提起游戏沃尔特必又将滔滔不绝，所以立刻打断他说：“军情局怀疑他是白露子。”

沃尔特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面露疑惑：“白露子？黑眼睛？坚持玩游戏？你在怀疑什么？”

东瑞压低了声音：“我也不知道，沃尔特，但这个少年很不简单。在现实中他很谨慎，从他在比试中只用军体拳就知道他不想暴露太多的个人信息。你在游戏里多关注一下他吧，或许在游戏里他毫无顾虑，会更容易发现些蛛丝马迹。”

沃尔特点头：“没问题，‘诺森入侵’整个游戏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我会多注意他的。”

东瑞对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当年元帅身边的天才科学家，现在也不过刚50岁，已经苍老到了这样，固然是因为遭遇的不幸，被迫隐姓埋名藏身于学院之中，可何尝又不是放不下过去，悲苦自责所致？

东瑞每每看到沃尔特的容貌心中就苦涩难忍，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这么多年了，还会不会有微风拂来，吹皱这一潭死水？

被东瑞腹诽为一潭死水的帝国统治者威廉也正在看着林寞比试的录像，这正是被景玉推测会被送给皇帝的那份录像，也是比试当时录下的三份录像之一。

威廉并不是此中行家，看得一头雾水，对陪在旁边的总管梁南说：“是这个叫奥兹的家伙放水，还是林寞有什么古怪？”

梁南恭敬地回答：“这样看，虽然有些古怪，但应该还是因为林寞的快和准，不过我也摸不准，但绝对不会是奥兹放水，劳伦斯丢不起这个脸。我猜可能不外乎：一是林寞太快，在奥兹进攻时及时反应；二是林寞格斗术极为高明，可以预判奥兹的进攻方向。”

下午，威廉在见到劳伦斯时很严肃地说：“劳伦斯，好象你的脸肿了啊。”

劳伦斯吓了一跳，摸了摸脸，迅速从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看了看，又整理了一下着装，这才迷惑不解地问：“陛下，我的脸没肿啊？”

威廉不顾皇帝威严地哈哈大笑，然后扬长而去，留下疑惑的劳伦斯不停摸脸。过了很久劳伦斯才在梁南的暗示下反应过来，暴跳如雷。

据说当天晚上负责清理枪骑兵团长办公室的清洁机器人来回倾倒了好几次垃圾，据说第二天团长办公室重新装修了一遍，又订购了全套家俱。

至于军情局，光明正大得到了另一份林寞的比试录像。

科罗温少校拿出平生从未有过的认真劲头将这份长度为4分17秒的录像翻来覆去看了不下50遍，但是很可惜，这份被篡改过的记录，哪怕是格斗高手们都看不出蹊跷，就凭科罗温那两下子三脚猫的水平，开枪都不一定射得准，格斗绝对会被人一拳打飞，他要是能看出个什么来，估计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没办法，他只好求助于中央智能奥丁。

奥丁以一团闪亮的白光为实体出现在他面前，声音很苍老地回答道：“少校，根据这份录像，我没分析出林寞有什么异常。只能判断他的反应很快，能在奥兹攻击的瞬间做出恰当的回应，不过因此也可以推测出他的战力值的确超出普通帝国军人。因为反应再快，毕竟是思维层面的，他的身手必须要敏捷到能跟上大脑的指示才行。”

科罗温极度失望：“奥丁，以你的能力，也查不出林寞在这场比试中有无任何异常的表现，方便让我对他展开公开的调查吗？”

奥丁回答：“不能，我手头关于云星的资料不多。在白露帝国时代，云星的一切资料都属于皇家机密禁止外传，甚至不录入网络之中，只以口口或纸质文件相传。现在的云星资料也是15年里积累所得，毕竟极少有关于云星的调查，也没有任何指示要求我多关注云星的传统文化。很难说林寞的武力是不是在云星幼年所习。鉴于三年前从云星流传出一件手法失传已久的云锦天衣，所以推测云星还会保有许多地球时代传统文化习俗。”

科罗温非常非常失望，虽然没有像劳伦斯那样狂砸乱摔，但之后的几天里都无精打采，让下属们好生奇怪。

不过奥丁是这样回答他的，但奥丁是不是这样认为的呢？虽然景玉修改了录像，但并不代表是天衣无缝的。因为在回答过科罗温的问题后，在中央主机内，一个虚无的空间中，突然有蓝色冰冷的火光闪过，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自言自语：“这份录像，是真的吗？”

而在学院岛，深邃的地下，也有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过：“景玉你不要太过得意，会玩过火的。”景玉捣的鬼，怎么可能瞒过在自己主场目睹了全程的梵天呢。

???n???h??@??的乔拉说：“枪法和徒手格斗这两场如果不出意外我们都能取胜，我刻意将冷兵器格斗放在第三场就是做个预备而已。因为三局两胜的话，第三场根本用不着打了。而且我选了你，一是因为你是女孩子，对方可能会存在轻敌或是怜惜心理；二是我见过你的剑术，已经小有水准，我不知你练了多久，不过总不至于一败涂地；三是那天晚上我们4人都参与打架了，就你闲着，这次总要出份力了吧，否则多寂寞。”

凝视着那双宁静深沉却又在充分表达着善意的黑眼睛，乔拉心中似有暖流流淌，感动之极，竟然无法说话。林寞难道看出了她心中的不甘？身为皇族女子，从小就被教导端庄矜持优雅高贵，但她从来都做不到李栀那么优秀。

她渴望的是翱翔于蓝天之上，能够自由自在飞翔，她渴望的是能够独立地享受着青春和人生，能够拥有跟别人一样的平等和平静的生活。她从来都不是娇滴滴的贵族小姐，会因为看到同伴打架流血而惊呼晕倒，她也想为自己的权利而战斗，虽然上次只能砸上一酒瓶子帮哥哥暂时击退敌人，但她无比渴望自己也能为这个小团体出一份力，哪怕是有极大机率用不着出场的第三场比试……

她清了清嗓子，在一片反对的嘈杂声中，异常清晰尖锐地回答：“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