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7日凌晨4点多，代表团一行终于抵达克洛伊。回到桫椤园已经5点，李奥怕打扰到威廉休息，跟林寞商量等8点再向威廉进行情况汇报。

回到宫中后，初春夜长，天还没亮，但鹰园已经灯火通明，显然威廉已经起床并在等待他们。

三个年轻人进了鹰园，在威廉的小书房见到了威廉。威廉神情严肃，先是扫了一眼三人，见各自都安然无恙，表情这才放松了一下，指了指沙发：“坐着说吧。”

李奥打算先汇报此行与联邦达成的各种交易，但威廉一摆手道：“和联邦做的生意不外乎能源换军火没什么要紧，先让林寞说诺森的事情，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林寞有点紧张，对李奥说：“有件事，我是在回程路上才知道的，因为回来要禀报陛下时你肯定会在场，所以当时就没有向你提到。”

李奥摆了下手，并不在意，但他见林寞的神情严肃，感觉到林寞可能会提出一件什么大事，于是李奥也下意识地严肃了起来。

林寞面向威廉说道：“陛下，诺亚回来了。”

威廉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里满是疑问，“谁？诺亚回来了？诺亚是……”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威廉已经想到诺亚是谁了。

诺亚这个名字平时很少有人提到，几乎快成为一个禁忌了。人类会把最恐惧的事深埋在心中，巴不得尽快遗忘掉。然而诺亚这个名字以及名字背后的内涵，却又是人类极想遗忘却从不敢遗忘的。

林寞的话太突然，没有提前给威廉一点思想准备，所以威廉竟然一时间有些惘然，不敢相信此诺亚就是彼诺亚。

然而威廉看到了林寞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心中顿时一沉，再沉，他绝不会会错意，以为林寞会拿一个与时局无关的诺亚出来说事。

李奥更没威廉镇定，在李栀的惊叫声中李奥一个高儿蹦了起来，弯下腰抓住林寞的肩膀喊道：“你说什么？诺亚还活着？”

林寞只得站了起来，反抓住李奥的手臂，将之从自己肩头放落，然后按着李奥的肩头让他坐下，“别激动，听我慢慢说！”

李奥虽然坐了下来，但烦躁地揉乱了一头短发，“怎么能不激动啊……”

威廉突然出声打断了李奥的牢骚：“别说话，让林寞讲完。”

威廉的声音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就变得沙哑晦涩了，这让年轻人们都十分诧异，不由得望向威廉。

威廉看起来面色略有些发白，眼睛里却泛起一种奇异的光彩，不知是恐惧还是斗志，或许是因为前者而激发了后者，又或者是二者合二为一。

林寞省略了一些发现诺亚的过程，只说景玉在网络中受到了诺亚的警告。然后又将在联邦竹海庄园发生的事详述了一遍，当然又隐瞒了他因为读心术提前发现了这场阴谋，不但为所有人留了一条活路，还一手扶持了邓普斯这个有利的棋子。

这一讲，差不多就是一个小时。期间威廉一声不吭，只是专注地听林寞讲述。

林寞讲完后口干舌躁，端起茶几上的茶水喝了几口。威廉没吭声，手指轻敲着书桌，发出杂乱的声音，显然他的心也很乱，没理出个头绪来。

李奥不敢出声干扰威廉的思路，索性也低着头揣摩这些信息的渊源。

林寞放下茶杯后，不等威廉询问又主动说出自己的意见：“我征询过景玉的意思。虽然诺亚还健在，而且藏匿于联邦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诺亚目前还没暴露反意。而且诺亚做事是具有全局观的，在诺森的力量强大之前他不会强举妄动。他和诺森在养精蓄锐，我们也要利用这个时间差来准备应战了。”

威廉沉思着，过了一会方才说道：“林寞，关于备战，你有什么建议？”

李奥有些惊讶，大家都知道林寞刚毕业不过半年，对军情局的业务都没熟悉，对帝国政务的熟悉程度远不如李奥，威廉怎么会询问林寞的意见？毕竟这是国事，不是一个单纯的情报任务，可以完全依赖景玉。

林寞早就从自己的角度考虑过此事，所以威廉问及，林寞也毫不犹豫地回答：“当务之急，应该是在全帝国范围内安装沃尔特研发的隔离生物程序的新技术，然后加强网络系统的监控。诺森的聚集场所主要是网络，它们的异动是可以监控到的，所以需要奥丁和梵天的全力配合，不过景玉帮不上什么忙了，因为沃尔特的程序一装，景玉就会受到极大限制。不过我觉得以奥丁和梵天的能力，联手可以做到这一步。

再然后，就是根据帝国公民在现实或是网络中的言论，严密监控那些经常发表同情诺森言论或是有过激行动的公民，甚至可以逮捕其中嫌疑较重者进行审讯。虽然这一点有侵犯人权之嫌，但监控和筛选是必须的。人心隔肚皮，我们光看外表无法得知谁是诺曼。事急从权，我觉得陛下可以颁布一个紧急法令，在与诺森的对峙和战争期间，可以监控帝国公民的通讯以获得必要的资讯。”

李奥震惊了：“林寞，这是严重的侵犯人权啊。在网络中监控不法行为是可以的，但没有真凭实据就具体监控到了某个公民身上……如果让百姓知道了，这会影响到陛下的威信！”

林寞冷笑：“那你告诉我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在几千亿帝国公民中找出谁是诺曼吗？要不要广播一下，号召隐匿在人群中的诺曼自首，说帝国宽宏大量不予深究。试试看有多少诺曼会自首？”

李奥无言可对。诺曼如果真是这么容易就打动的，又怎么可能在百年战争后销声匿迹近20年，又在一夕之间骤然出现？

“非常时期应用非常手段。”林寞缓慢地向李奥解释，“我对于自由、民主、平等的追求并不逊于其他人。但只有在和平盛世时代才是这些观念可以施行的时候。我们现在是和平盛世时代吗？诺森和诺曼会跟我们讲自由、民主和平等吗？不要说不能为了少数诺曼就牺牲大多数公民的权利，因为现在恰恰是这少数的诺曼以多数人民为盾牌暗行反人类之举，正是这少数的诺曼打算消灭多数的无辜同胞。这时候如果要让多数公民感觉到公平而放任诺曼不管，才是对多数公民最大的伤害。人，要获得公平，首先就要忍受不公平。这就是国家、政府、专政、法律和军警这些形式出现的原因。”

李奥抿着唇，虽然林寞说的是实情，但李奥还是希望能有更温和的手段。

反而是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的李栀说话了：“任何战争都要有流血和牺牲。多数公民如果还想要他们的生存权，就要忍耐这一时的不便和人权的损失。如果他们觉得头可断血可流，人权不能失，那就让他们滚出帝国！如果整个人类都被异族奴役甚至屠杀毁灭，让他们去冲着诺森要人权去吧！”

李奥没想到李栀说话竟然这么激烈，不由得瞪了一眼李栀：“我也是怕为帝国和陛下招来非议，这毕竟是建国以来从没有遇到过的棘手事。”

李栀也反瞪了李奥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涉及人类整体的生死存亡了，还有心思顾及个人荣辱？陛下会在乎这些吗？”

李奥有些恼火，从内心里他更不愿激起民众的逆反心理。虽然帝国军法治国，但百姓只要遵守帝国法律，威廉对于帝国公民也是极为尊重的。如果现在要严重侵犯到帝国公民的个人隐私权，李奥就怕人类还没对抗诺森，先自己窝里斗起来了。

威廉摆了摆手：“你们俩都别吵了。栀儿说的对，人类的生死存亡远比帝国或是我个人在历史上留下的名誉更重要。但李奥也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他肯定也是从帝国内部的稳定来考虑的。此事一旦处理不好，被别有用心的人或是诺曼煽动，人心肯定会乱，不利于一致抗敌。”

林寞轻笑：“说到底，李奥还是怕此事泄露出去。如果我能让此事绝对泄露不出去，那么谁还会借此闹事？”

在场三人全看向林寞。林寞耸肩：“只要是人在操作，无论是什么机密都有泄露的危险，换成人工智能就好了。奥丁和梵天这么两大超级人工智能，成天只管着军情局和帝国军事学院这么两块小地方也着实大材小用了。把他们俩调出来专门负责网络监控，至于军情局和学院，找两个启智六七级的人工智能就足够用了。景玉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帮一下奥丁和梵天，反正我们得物尽其用，别浪费了宝贵的资源。至于此事，只有我们四人知道就好了，难道你们会对外泄露此事吗？”

这个法子倒是可行，威廉沉吟：“可是如果乌列来捣乱怎么办？毕竟它是可以与景玉抗衡的同类，就算是奥丁和梵天也不是它的对手。只要它愿意，它可以将此事泄露出去。”

李栀也笑了起来：“陛下，你忘了我们即将在全国范围内安装上防范生物程序的技术？景玉都要受限了，何况是乌列。”

威廉手指敲了下桌子，“啊，我忘了，还真是老了。”

李奥看向林寞，有些无奈：“既然你什么都想周全了，看来我反对也无效了。”

林寞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有奥丁和梵天操作此事，你还怕他们不公道吗？人工智能不存在私心，会很公平公正地判断是非，不会给我们惹事的。”

“希望如此吧。”

林寞又转向威廉说道：“陛下，刚才这只是我的一点想法，显然对于对抗诺森，这是完全不够的。李奥先前就说过，希望陛下能召集帝国各领域的专家，周密探讨此事，能拿出更详细的举措。”

威廉点头：“知道了。不过诺森已经回归这件事目前还不宜对社会宣布，以免引起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