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爱苏城已经是5号下午了。风尘仆仆的3人下了联邦的飞船后，谢绝了海登的晚宴邀请，按计划于晚19点启程，返回帝国。

林寞在自己舱房等待半小时后的起飞，景玉盘膝坐在床上略显无聊，眼珠转了一圈，“马上就要离开联邦了，回去你要再进联邦网络可就不容易了，要不要再进去溜一圈？”

林寞扬眉，也想知道竹海庄园事件后联邦网络中的诺森是什么态度，于是和景玉一起进入了网络中。

如果以现实世界的目光来看待虚拟世界的话，爱苏城的网络中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既不见游行抗议，又不见哀悼悲伤。虚拟生命们仍然是熙熙攘攘着忙碌着各自的生活。天空中碧蓝澄澈，偶尔有诡异的亮色光芒在极高处闪耀，阴暗处危险的虚拟生命仍然在悠闲地等候着牺牲品的自投罗网，阳光下店铺的玻璃橱窗明亮崭新，充满了热情地招徕着客人，这个虚拟的世界依然是生机勃勃的。

每次林寞进入网络都有种非常愉悦的感觉，这明明是一个异界，但他又非常喜欢这种熟悉又诡异的环境，就像是把可能和不可能的世界完全糅和到了一起。说不上原因，就是有种莫名的喜欢，觉得这个世界里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是那么不可思议，让人极力想探索这个未知的新世界，让人欲罢不能。

然而他又明确知道这是个充满危机的世界，理智告诉他，在没有对虚拟世界的规则完全摸透前不要太过沉溺于这个世界中，否则只会为他已经殚精竭虑的现实世界更增负担。

林寞挺起胸，仰面朝天，张开双臂，似在拥抱这个世界。

“现在还有诺森的私下聚会吗？”过了很久，林寞终于想起这个问题，然而景玉没有回答他。

林寞奇怪地看向景玉。突然的，一股莫可名状的威压毫无征兆袭来，一下子将本来站立的景玉压倒在地。是完全的五体投地，就连她秀美的脸庞都死死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甚至因为地面的粗砺，将她的脸庞上磨出了血痕。

一瞬间，两人的周边似乎被笼罩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起来。喧闹繁华的声音似乎从天边飘来，变得扭曲缓慢，

“景玉，你怎么了？”林寞立刻蹲下身，想把景玉拉起来，但他根本拉不动景玉半分。这情况竟有些与李奥被梵天核心的地廓所压制的情形相似。

但这里是爱苏城内繁华的大道上，先前两人站着还好好的，而且来来往往的虚拟生命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这一幕的异样，旁若无事地在附近走动着，但却又在走动中非常自然地避开林寞和景玉所处的范围，这实在太诡异了。

林寞立刻做出了应战的姿态，警惕地望向四周，低声喝道：“谁在捣鬼？出来！”

先前骤然静止的世界突然又多了一些生的气息，宽敞亮堂的大街上阴风阵阵，一只长得奇形怪状的小动物被林寞的叫声吓到，嗖地钻进了旁边的小巷中。小巷里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流着污黑腥臭的脏水，但水面却稳丝不动，似乎并不存在任何外在的压力。

林寞狐疑地向景玉的上方伸出手，没有任何感觉。

他心中充满了恐惧。这是虚拟世界，这是景玉的天下。景玉和乌列就是目前整个虚拟世界至高无上的超级人工智能，谁能把景玉整成这样？

“主人，我没事……”景玉突然说话了，而且声音竟略带些虚弱。她手臂撑着肮脏的地面，让自己跪了起来。

林寞立刻将她搀扶了起来，这一次，没有任何障碍，景玉软软地倚着林寞，小口喘息。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景玉才恢复了正常，离开了林寞的怀抱。在此期间，林寞一直不敢说话，就像一根木桩一样撑着景玉，等她恢复力量。

景玉虽然行动如常了，但脸色却苍白如鬼，紫瞳中充满了惊恐。

“景玉，刚才到底出什么事了？”林寞拉住她的手，那一瞬间，热闹的大街终于完全恢复了原来的状态，或者也可以说他们俩终于从被封闭的异界中回到了大街上。

景玉长吐了一口气，仰望着光芒闪耀更加强烈的天空，似乎因为承受不住那剧烈的强光而双眼发红。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最终低下了头，表情复杂地看向林寞。

“主人，你觉得这个世界里，还有谁能将我压制到这种程度？”

林寞身子一颤。

景玉拉住他的手：“我们离开这里吧。”

说完二人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林寞因为极度震惊，在起身时竟然有些眩晕感。

景玉在进入网络前身体就坐在床上，此时她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咬着唇，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显然刚才在虚拟世界的遭遇让她也极度恐惧。

“是……诺亚吗？”林寞犹豫了许久，终于让这个恐怖的名字重见天日。

诺亚，这个默星人留下的超级人工智能，被人工智能们尊称为智能之神的智慧生命，辅佐了李氏王朝1600多年，挑起了人类在太空移民之后最惨烈的百年战争，留下了景玉和乌列这两个可以称霸人工智能界的子程序，至今让人提到这个名字仍然心生畏惧。

景玉痴痴傻傻地坐在那里，目光涣散，似乎心有余悸，又似乎在考虑什么。

景玉的性格是很鲜明的，或喜或怒，或爱或嗔，曾经因为林寞的各种遇险而担心害怕，流泪悲恸，却从来没有出现过现在这种惊恐的表现，这让林寞很心疼。

林寞下了床，握住了景玉的手，柔声道：“景玉，就算是诺亚还在，我们要想的就是如何对付他，你不要害怕，你还有我。我们是共生的，诺亚比不上我们。”

景玉终于肯正视他了，但眼中却流下了泪水，性格极其强势的景玉此时竟然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她用力反握住林寞的手，悲声道：“主人，他回来了！他在向我展示他的力量，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