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转来转去又谈论到这件对于联邦来说并不太好的话题上了呢？李栀的女秘书急忙点了另一个高举双手的男生请他提问。

可这男生的提问更加尖锐：“李栀公主，你在那段直播中的风采让人钦佩。可是我想问一下，直播中那些视频内容，你是怎么取得的？比如说白露骑士团训练营里那段男童杀害女童的视频，太过真实，仿佛拍摄者就在他们面前，是不是造假的？”

台下有些骚动，这个问题直指李栀的诚信问题，甚至影响到帝国刺杀周仲文的合理性。看起来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学生，却抛出这样一个让人棘手的问题。

李栀看向林寞，视频都是林寞提供的，李栀不知来源，但林寞却不能如实回答，他不能回答说这是从他的记忆中提取的。虽然现在的科技可以达到从人的思维中提取某些片段，但记忆是可以造假的。你只要反复强调一件事情，时间久了，哪怕是假的，记忆中也会将之认为是真的了。

林寞暗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回答道：“这位同学提问很直接，想必关于这个问题也考虑已久，我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因为直播中所有的视频内容都是由我提供的。大家都知道我与帝国军事情报局有着很渊源的关系，在网络上也可以查到我的履历。我从去年9月毕业后加入军情局，10月升为处长，我在来联邦前不久也就是今年1月刚升任为军情局副局长，但可能许多人不知道，我在没毕业前就与军情局打过交道。而且可能更多人不知道，我曾经在白露骑士团训练营受训过……”

这句话一出，台下哗然了，学生们七嘴八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反而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无非就是表达震惊、怀疑等情绪。

林寞做了个手势请他们安静，继续说道：“是的，我是在9岁时因年幼无知进入了白露骑士团训练营，与视频中你们看到的那些男童女童们一样接受过残酷的训练，经历过多次死训，最后才熬出了头。但在帝国军事学院时我就向陛下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并协助军情局打击白露骑士团这个恐怖组织。1737年2月，军情局在基本瓦解了白露骑士团的组织后，又精确打击了白露骑士团的驻地地狱星，彻底摧毁了白露骑士团的所有机构，并解放了训练营中那些饱含摧残的孩子。

这段视频正是我随军队进入训练营营长办公室时搜索情报发现的视频之一。训练营里有大量此类视频，都是关于参与死训孩子们的表现的。或许你们看了那段视频感觉难以接受，感觉很残忍，但以我的亲身经历来看，那并不算是最残忍的，训练营里的孩子全是由于各种原因被贩卖进训练营的，他们的生死没有人关心，最后能熬过死训的孩子差不多是百里唯一的。”

那个男生还有些不服气地说：“既然你说你也是熬过死训出来的，那么你在那里的表现，想必也与视频中那个男童差不多了？”

林寞面沉如水，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的！要么被杀，要么杀人，在那个人间地狱般的世界里，你只有这两个选择！在那里，不要提什么仁爱慈悲，如果你怜悯别人，将自己捡到的一只死乌鸦分给他一半，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抢走整个食物，因为那可能是他在这一周里唯一能遇到食物的机会，哪怕仅仅只是一只死乌鸦。不要企图用你的热情感化别人，因为当你在那冰天雪地中，衣不遮体，靠抢夺别人的食物维生时，你没有那么奢侈的资本去谈爱、善良、慈悲这些字样。”

他横扫了台下所有面露各色表情的学生，脸上略带了些讽刺的笑意：“只有生活无忧无虑，可以充分享受自由和民主，有充足的食物、得体的衣物和舒服的生活环境中的人，才有资格去怜悯。我想到了地球时代我族一位有名的皇帝，曾经在灾荒年代，惊讶地询问他的大臣：那些饿死的穷人们没有米饭吃，为什么不喝肉粥呢？”

说完，林寞对台下敬了一个礼，然后闭上了嘴。

坐满了近万人的大礼堂此时竟然鸦雀无声。

林寞最后这句话振聋发聩，令人沉思。就连李栀都忍不住偷偷看了林寞一眼，感觉今天林寞似乎也有些尖锐，尽管表面看上去还是很沉着的，但以李栀对林寞的了解，林寞今天的话未免不是对联邦人的一种警告，也是重掀往事的一种痛苦。

过了许久，台下才有一个穿白衣的女生怯生生的举手。正处于尴尬中的女秘书像捞到了救命的稻草，立刻请这名女生提问。

女生细细柔柔地说道：“正是苦难的过去，造就了林寞上校这样一位英雄。历史会给予英雄一个公道的评论，所以关于政治方面的内容，我不想提问什么。但我很好奇一件事情，林寞上校，你和李栀公主是情侣吗？”

女生先前的话说得非常中肯，许多人都暗暗点头，但谁也没想到竟然出了神转折。如果说先前女生还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政治系或是历史系学生，此时简直就是一个充满了八卦精神的新闻系学生。

先前万分沉重的氛围一下子被这名女生的这个神问题给消灭掉了，顿时有人怪叫，有人吹口哨，还有一群女生也活跃起来，像啦啦队一样给这名女生在旁边打气加油，外加再提供一些不知所谓的问题让她提问。

李栀的脸一下子红了，但这个问题是人家问林寞的，她又不能抢答，明明很羞涩但又不得佯装成落落大方的样子微垂下目光等待林寞回答。

林寞也出乎意外，愣在当场。他先前还以为自己的黑历史一暴露，这些生活在温柔乡中的小孩子们肯定要吓得对他避退三舍了，怎么紧接着就出来这样的问题了？

景玉突然在他意识中坏笑道：“这个问题是今天所有问题中问得最好的一个，主人，你要想好了，好好回答哦。”

林寞瞪了她一眼，景玉哈哈大笑着消失掉了。

林寞清了清嗓子，慎重地回答道：“我于1736年9月因求学初次踏入克洛伊时，就在空间站中看到了关于李栀公主参观某小学的新闻。公主高贵大方、美貌与智慧并存，当时让我惊为天人。再加上我与公主同为华夏族人，在血缘上天生有着一种亲切的关系。后来与公主相处久了，我才发现公主还是一位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这让我十分敬佩和尊敬。公主作为威廉陛下最疼爱的养女，我相信陛下定会为公主考虑周全，为她选择一位同样高贵而且完美的夫婿。我作为帝国的一名职业军人，愿意永为公主鞍前马后效劳，誓死效忠帝国和公主殿下！”

听完这番话，李栀脸上的红晕消退了，脸色有点发白，但仍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没有任何失仪的表现。她早就对林寞的想法有了心理准备，先有之前由乔拉转告的林寞在宿舍中说过的那些话，后有在云星的海边，小提姆那童言无忌的提醒，都让她如醍醐灌顶，给了林寞选择的自由，不再用自己的柔情逼迫他做出任何选择。

“真滑头！”景玉在林寞的意识中没有显身地点评了一句。

林寞拍了半天李栀的马屁，最后一转折，让李栀等着皇帝为她择婿，而最后那句慷慨激昂的效忠之类的话，显然又在转移大家视线。

那名女生显然也听出了林寞的话中之意，微微一笑，不管不顾她身边扯她衣角提示各种问题的同伴们，紧接着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么林寞上校打算找一位什么样的女朋友呢？”她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是男朋友？听说你跟贵国的克洛伊亲王关系非常亲密，情同手足。”

有人笑出了声，但显然她补充得非常合意，因为她旁边许多女伴都翘起了姆指。

现代婚姻法非常宽松，异性可以结婚，同性也可以结婚，甚至只要不妨碍到公众或是社会利益，就算人想跟一只狗结婚也是可以的。所以这女生补充的这句并没有恶意，而是充满了浓浓的八卦气息。暗示着“你这样一位美少年，既然连如花似玉的公主都看不上，难道是看上了英俊潇洒的王子？”

林寞微微一笑：“是的，我和克洛伊亲王是同学，同窗三年，是生死之交。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生死之交而非形容词。李奥殿下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他的命。我们的血液里似乎都流动着对方赐予的力量，这是一种很深厚的感情，或许当同学们有了真正的生死之交时会明白这种我随时愿意为你而死去，而当我有难时你也会不顾一切来救我的友情，而不会将之误以为是爱情。

至于我会选择什么样的恋人这个问题。我目前也不知道。我目前的生活重心全部放在了事业上。事业未立，又岂敢妄论成家之事？或许有一天，当我遇到了那个正确的人，我可能一眼就会认出，那就是我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至于目前，我没法回答你，因为我也没有确定的目标。”

女生轻轻鼓了鼓掌：“谢谢你的回答，林寞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