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寞悚然一惊：“这里真有诺森？”先前他一直对平斯克有诺森持严重怀疑的态度，诺森这样的种族如果真要重新崛起，怎么会挑弗林特行星这种目标暴发？虽然弗林特对于帝国比较重要，但目前帝国拥有的军舰数量还是比较可观的，就算暂时断绝了一半的复合钛金产量也影响不大，而夺得这个行星对于诺森却一点好处都没有。远不如当年诺亚控制西弗行星更有用，毕竟西弗有制造机器人的大型工厂，夺取后可以直接获得大量基础的诺森战力。

景玉哼了一声：“指挥官病毒还不是普通的诺森能够传播的。顾名思义，要达到指挥官级别的诺森才会拥有这种诺亚亲手制作出来的病毒，而且级别低的诺森如果沾染这种病毒也会受到传染，可以说只有指挥官以上级别的诺森才会对病毒免疫。我们来晚了一步，显然是有高人在我们到来之前，先教给了驻军这招，用釜底抽薪之计毁掉人工智能的身体，然后将它们囚禁在网络世界中，并散播指挥官病毒，以防它们破牢而出。如果有人解救它们，只要解除不了指挥官病毒，就会都受到病毒的感染，在核心程序中将散播病毒者的命令当成最优先指令。”

林寞吁了一口气：“还好来的是你我。你能破解和控制病毒，我不怕病毒传染。”

景玉凝神考虑了片刻，摇头：“恐怕没这么简单。这连环计一环套一环，恐怕目前我们并没有完全破解掉。在这颗星球释放指挥官病毒，我总感觉意义不大，但释放者肯定有其用意，不会为了蝇头小利就冒然放出病毒引起我们警惕。你还是谨慎小心些好。”

林寞皱眉：“那这些人工智能要不要放出来？”

景玉咬了咬唇：“病毒我已经破坏掉了。既然诺森要囚禁它们，那我们显然就要反其道而行之，放出来吧，或许我们会得到许多盟友。”

在指挥官病毒被破坏掉后，所有牢笼里的人工智能都精神了许多。景玉长袖挥舞，牢笼的锁全部断掉，门自动打开，人工智能都欢天喜地跑了出来，食指点向眉心，恭敬地向景玉微垂头致谢。“感谢您将我们解救出这牢笼！”

景玉挥了挥袖算是回礼。

林寞小声问道：“他们那动作是什么意思？”

“人类在最初制造出仿真机器人时就为了区别而以法律规定：仿真机器人的眉心上有黑色正十二边形标志，这是它们与人类在外貌上的最显著差异。所以最初这些拥有仿真机器人身体的人工智能都为了提醒自己与人类的区别，在相互见面时触碰这个标志，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一种打招呼的礼节，只限于人工智能之间。”

人工智能群中走出一个男人，短发方脸，一脸冰冷，竟然与刚才遇到的副警长一模一样。他似乎看出林寞的愕然，平静地说：“人工智能的容貌本就是随自己心意可以改变的，变成机器身体的容貌方便让你辨认，省得你对着两张脸会糊涂。”

但林寞惊讶的不是这个，关于这些虚拟生物的形象，他在学生时代就经常出入网络世界，早就对这些表层规则有所了解，他此时惊讶的倒是另一件事，“你先前也被囚禁起来了吗？那我们刚才进入警察局时，跟我说话的是你的身体？”

虽然用语言表达起来很怪异，但副警长明白了林寞的意思，摇头道：“不，刚才跟你说话的就是我。城内并不是所有人工智能都被囚禁了起来，27日下午西山矿区发生过一起事故，我去了那里，直到29日下午才回来，所以错过了那场骚乱。倒是你，很奇怪，你是人类，居然可以进入我们的世界？”

林寞点头，直截了当地说：“我和景玉是同伴，在她协助下，我可以进入网络世界。实话实说，我是帝国军情局的中校军官林寞，奉陛下的命令来平斯克调查这场骚乱。不知你们能不能帮我还原这场骚乱的真相。”

人工智能群中起了不小的骚动，吵吵嚷嚷起来，副警长抬起手阻止了场面的混乱，又继续说道：“我是副警长一三，虽然骚乱时我不在场，但这几天我一直在跟大家联系沟通此事，力图还原一个真实的经过，虽然大家都处于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时间里经历了不同的事情，但只要把所有的信息都收集起来，经过拼图，就能得出一个最接近事实的结果。我知道你，你是帝国最近捧红的英雄，虽然人类有时候为了一些目的进行的宣传很肉麻无耻，但你的经历很真实，你也很英勇，没有弄虚作假过，我选择相信你，我会将事实真相告诉你，请你站在公正的立场上来判断此事。”

林寞点头，肃声道：“你们放心，我公客观公正对待此事。”

于是一三就将自己拼到的真相平静道来：

事情虽然爆发于11月28日晚上，但却起源于11月25日下午。冶炼厂一场人为事故，高温钛液泄露，导致三名人类工人和三名机器人遇难。厂方并没当回事，赔偿方案一直拖到27日晚才决定，给予人类遇难者各5万元赔偿，但对于机器人却只字未提。这三名机器人都是由人工智能控制的，虽然机器身体这种低值易耗品的损失谁都不在乎，但因为事发突然，这三个人工智能没有及时躲避到网络内，被高温金属液体直接淹没融化，人工智能与机器身体一起化为了乌有。

对于虚拟生命来说，这是三个活生生的生命，是他们的同伴，是他们的兄弟姐妹，是与人类一样有着喜怒悲乐对过去充满回忆对未来充满期盼的生命，人类却完全漠视了这三条生命的消失，甚至在工会代表的悼词中甚至完全没有提到这三名人工智能，这令城内所有的人工智能都在哀伤中变得愤怒起来。

28日早上，有多名人工智能去了政府向市长请愿，请求为三名遇难的人工智能争得一份荣誉，哪怕是一句真诚的“我很遗憾，它们是为了人类而献出了生命”这样的悼念之词。但一直等到中午，市长崔文浩拒绝见它们，工会代表却来了，带了几名警察想驱散这些人工智能。这些警察中有人类，也有机器警察，但这些没有受到人工智能控制的机器人警察是唯警长命令是从的，所以当人类警长下令驱赶人工智能时，它们听令而行，毫不留情地用警棍和电鞭殴打驱赶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更加愤怒起来，它们纷纷还手，与警察对抗起来。这些警察根本不是人工智能的对手，被打得屁滚尿流，几个机器人警察也被全部损坏，瘫痪在政府门前失去了工作能力。不知是崔文浩还是谁，竟然请动了远在2千多公里外的军区守备队。十几分钟后，守备队的飞船直接停在了政府门前，四五十名帝国军人下了飞船就控制住了局势——手无寸铁的几十个人工智能对抗轻重武器兼备的帝国军人毫无胜算，所以人工智能含恨四散逃走了。

但它们并不甘心同伴就这样白白死去，而且说起来其实平斯克城一直对机器人的氛围就不太友好。可以说管理者们为了获取最大利益，拼命压榨劳动者，人死了，赔点钱，就算家属不愿意也求告无门。

至于机器人？随便消耗就好了，所以有时候工厂的管理者甚至故意指挥机器人从事一些没有必要但又十分危险的工作，许多机器人缺胳臂少腿，身上被烧蚀得坑坑洼洼，有时候看到机器人被损坏，管理人员甚至当成乐趣。在他们眼里，他们并不残忍，机器人又不是生命，也没有痛觉，就跟把一堆铁块扔进融炉一样，谁在乎呢？

可是人工智能们在乎。它们自认为自己也是有感情有思维的生命，虽然有时候身体受到损伤并不会有什么感觉，但任何生命体都希望自己是完整并无残缺的，尤其工厂内许多工作用机器人都是有人工智能进驻的，并没有那么高端的仿真机器人身体，当它们受到人类的伤害还惨遭嘲笑时，它们对人类的反感只会与日俱增。

25日三个人工智能的死亡可以说点燃了人工智能对于人类的怒火。被军队从政府门口驱散后，人工智能愈加愤怒，于是跑去了冶炼厂，动手破坏肇事的高炉，但被工厂的保安拦住，于是再度引来了警察。

警察一见又是这群人工智能在闹事，顿时怯了，只好又向政府求助，于是先前那些守备队的士兵又被派了过来。这次，他们用武器包围了闹事的二三十名人工智能不让它们离开，在紧张的对峙中过了近一个小时，市长崔文浩在一群官员和冶炼厂厂长的陪同下目中无人的来到了现场。

“我们要求公平的对待！我们不要求补偿，但要求对于死去的人工智能也要有纪念，工会要悼念它们！”有人工智能悲愤地朝着崔文浩喊道。

崔文浩冷笑：“然后呢？是不是还想要公民权？是不是还想获得跟人类一样的待遇？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一群金属壳子，人类赋予你们能够思考能够活动的权力，就真以为自己能跟人类平起平坐了吗？再接下来是不是又要造反了？打算消灭人类，继续建立你们的诺森帝国吗？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死了几个铁皮壳子也要唧唧歪歪半天，当初是谁把你们发明出来的，简直是没做什么事光给人类制造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