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有多个“四季美景”,其中最具有诗意的就是“春粉樱、夏白莲、秋红枫、冬青松”这四色季。其中有水的地方遍布荷花,政府部门密集的地区栽满了青松,商业区遍种枫树,住宅区密集的地方则是各色樱花的天下。
10月连着三四场秋雨过后,克洛伊一下子进入了凉爽的秋季,于是商业区里的枫叶也似乎在一夜间染上浅红浓黄,变得热烈起来,宽敞的大道上间或种有高大的梧桐,地上开始有了深深浅浅的落叶,漫步其间,有了秋的味道。
弗蕾亚的军款黑风衣没有系扣,露出里面带着蕾丝花边的白衬衣,脚上穿着黑短靴,再配上米白色的贝蕾帽,非常帅气洒脱,脚下无聊地踢着落叶,脸上带着淡淡的表情,听着身边科罗温说话。
这样风和日丽的周末实在是非常适合家庭聚会或是情侣逛街,每逢周末林寞都给弗蕾亚放假,所以科罗温当然要抓紧时机联络父女感情。弗蕾亚虽然极少给他好脸色看,但只要应了约出来,倒也会奉陪到底。
科罗温穿着便服,没了制服的衬托,更像个中年发福的老爸,在弗蕾亚身边絮絮叨叨:“这一带的枫叶还是有点稀疏,下周或是大下周我带你去南周山,那里是克洛伊赏枫的八大处之一,枫树的品种非常齐全,漫山遍野都是,到了季节红起来可漂亮了。最后那一年的秋天,我们俩曾经去过一次,还带了餐盒去野餐,在枫叶树下,赏着枫,吃着她最喜欢的寿司和海鲜饭。想起来,那时候她腹中刚刚孕育出小小的你啊……”
科罗温有些嘘唏。
弗蕾亚凝神一想,1720年秋季的话,自己应该还是个受精卵或是刚分裂出几团的小胚胎吧。一想到那么遥远的过去,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形,当年的母亲想必很快乐,和爱人在浓烈的红叶下吃着美食,言笑晏晏,有落叶飘到肩上,会被温柔地抚去,空气中弥漫着秋高气爽的气息,有秋虫在草丛中此起彼落地鸣叫着,脚步踩在干脆的落叶上发出“噼啪”的声音,绿到葳蕤已经极致的草丛,深浅不一的红叶,五颜六色的海鲜饭和寿司,风华正貌唇红齿白的情侣,怎么想都是非常美好的一幕。
她偏头看向科罗温:“母亲当年参与西弗终结战之前,不知道怀上我了吗?”
她在谈到母亲时目光变得温柔了许多,科罗温叹气:“她知道。11月初她查出有了你,本来应该下舰换文职岗位,结果突然听闻‘连城’号有紧急任务出动,硬是要求重返岗位,但是这一去,就是永别了。”
他低下头,擦了擦眼睛。
弗蕾亚知道他伤感,但却无法安慰他。毕竟在母亲的熏陶下,十多年来,她一直习惯于将生父当成路人甲,而且鉴于她本人对帝国也没有什么忠诚之心,所以这个投靠了新帝国的生父就在母亲的描述下,成为一个模糊的概念。
一个叛国贼——就跟对一个普通人说罪犯这种名词一样,是一种特定的贬义,但却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样的罪过。叛国是不对的吗?可那也要看是对谁而言,对于蓝瑟帝国而言,科罗温当年的行为只是顺势而为而已。对于白露帝国而言倒是重罪,可问题是如今已经没有人能代表白露帝国出来惩罚这些叛国贼了。
两人这样沉默着走到了中央公园,科罗温似乎有明确的目的,带着费蕾亚一路走到了公园里最著名的交颈合欢树。这是两棵长在一起的合欢树,可能生长有百年以上,树冠交织在一起,远远看去仿佛肩并肩、手挽手的一对伴侣,是克洛伊的情侣们最喜欢的盛地之一,是美好爱情的象征。
科罗温温柔地摩挲着树干,对费蕾亚说:“11月19日是你母亲的生日,那天我带着她来到这里,打算向她求婚……”
弗蕾亚愣了一下,只见科罗温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盒子,在她面前打开,黑色天鹅绒里嵌着一枚红色钻石项链坠,晶莹剔透的红钻镶成了立体玫瑰的图案,非常漂亮。
科罗温苦涩地说:“还没等我拿出钻戒,你母亲就说她怀孕了,我欣喜若狂时,趁势向她求婚,但她推开了钻戒,说按规定她应该下舰转职,但听闻元帅最近有个大行动,她担心换新人上‘连城’号会不能适应元帅的要求,所以决定继续在‘连城’号的岗位工作下去,直到这次行动结束。等她归来时,再接受我的求婚。”
弗蕾亚眨了眨眼,此时觉得母亲有点过了,有些太过于热衷于这次行动……或是元帅?
科罗温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钻石玫瑰,痛苦地说:“在她出发前为她送行时,我最后一次努力恳求她留下,哪怕是为了腹中的你留下,但她看向李佑的目光是那么温柔,又是那么坚决地拒绝了我。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她的阵亡通知书,我的世界从此崩塌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钻石项链坠,目光缱绻了很久,才将盒子递给弗蕾亚。
弗蕾亚愕然:“给我干吗?”
科罗温呵呵一笑:“这是当年要送给你母亲的,结果没送出去,所以我把它送去改成了项链坠,现在送给你吧。这坠子是我身边最值钱的,就算是当父亲的给女儿的嫁妆吧。”
弗蕾亚脸有点红,半扭过身子不看他了:“我有钱!而且结婚什么的,简直太没谱了!”
科罗温又呵呵一笑:“听说东瑞在疯狂追求你,全局几乎无人不知了吧。”
弗蕾亚有些嗤之以鼻:“那个花花大少,恐怕见个女人都要追的,你还当真了。”
科罗温正色道:“东瑞是很花心,但如果他真能定下心来追求你,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他。我不是帮着同性开脱,阅历丰富才会知道自己最适合什么样的人。这样的男人,如果铁了心想和你共度一生,那你就不用担心他婚后还会有花心的行为。东瑞这种人的性格我很清楚,毕竟我以前的工作主要就是跟他打交道。他表面上玩世不恭,实际上却是有很强责任心的人,或许有些愤世嫉俗,但却是非常正直的人。铁血军人,帝国栋梁,指的就是东瑞这样的人。而且你可以相信林寞的眼光,他选择为友的人,虽然狡猾有之,但本质却是绝对可靠的。”
弗蕾亚乜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很不喜欢林寞吗?怎么现在居然说他好话了?”
科罗温叹气:“我讨厌他也是与你母亲有些渊源的。先前是因为他有一双黑眼睛,与李佑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每当我看到他时,就像看到了李佑——那个勾走了你母亲魂魄的男人。任何男人对于一个让他丧妻失女的另一个男人都会是深恶痛绝的,尤其林寞不仅仅有一双黑眼睛,在某些时候的神韵都有些与李佑相似,所以我当初是非常讨厌他的。再加上他原来是白露子,是潜伏在帝国的敌人,我自然对他更有厌恶的理由了。”
“白露子?那是什么东西?”弗蕾亚顿时好奇起来。
科罗温叹气:“看来你在赫伦星系真是不谙世事啊,居然连白露骑士团这个恐怖组织都不知。可以说林寞的发迹与这个恐怖组织有着莫大的关系呢。既然你要在他身边待很久,也应该知道他的过去。你收下这个链坠吧,我们去那边坐坐,我详细讲给你听听。”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咖啡座。
弗蕾亚见他目光殷切,想了一想,收下了项链坠,在她朴素的心理思想中,母亲当年这事做得也有些不厚道,而科罗温的行为也不能说就过分到哪里。当年母亲的叙述有些掺杂了她个人的认为,有些片面,如果她没有继续在“连城”号上工作下去,换成文职工作,在永乐星或是某处驻地继续服役,政变后必然只能服从于新帝国,因为政变是一场和平演变,可以说没费一枪一弹就颠覆了一个旧帝国,恐怕就算母亲想为白露帝国效忠也没机会了,除非自杀,但当时她腹中还怀有弗蕾亚,为了女儿肯定不会自杀,那么苟且活下来的结果,最终还是会变成蓝瑟帝国的公民。从这一点来看,科罗温的行为只是变得主动了一些,实在算不上叛国了。
想通了这一点后,弗蕾亚收下了坠子,对科罗温的好感增温。林寞说的对,在那个动荡的时代,谈不上好坏,只有如何活下来,以及活得更好。
两人慢慢走去了咖啡座,科罗温因为弗蕾亚收下了坠子非常高兴,点了两杯咖啡,慢慢给弗蕾亚小声讲起了林寞的光辉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