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中年中调官只是冷漠地看着他,“文森经手过的药物和医疗器材账数不符,他说是拿去偷卖了,但银行存款和生活习性未见异常,我们搜索过他的家,没有搜到任何药或额外的钱财,只从他最后一次叫的出租飞船那里得到了这附近的地址,然后通过街上的监控找到了这里。文森偷的医疗器械和药物很有针对性,正好符合受到胸外伤的人手术及术后疗养所用,而且他来这里的那一天正好是我们正在搜捕的林寞逃走的第二天,也正是从那天开始他开始偷药,林寞也正是受到了胸外伤,你是要告诉我这是个巧合吗?还是说文森宁肯自杀也不愿意透露器械药材的去向只是为了保护几个进行黑市交易的药贩子?”
鲁宾心一沉,中调官都敢把话说得这么透彻,甚至连文森自杀这种情报都敢说出来,想必是十分笃定林寞就藏在这里,所以都不需要套他的话了……
但鲁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林寞交出来的,所以他的泪水流得更多了,“长官,这会不会是巧合?天冷后我儿子经常咳嗽,所以我记得找过文森医生上门来看病,但我不记得是哪天了,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我只是个老实本分的驾驶员,我不知道你们正在搜查谁。我只是想跟儿子一起平安过日子的小人物啊!”
中调官见多了痛哭流涕悲惨凄楚的嫌疑人了,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有罪的,因为中调官不会没有任何证据就去故意骚扰市民,所以在证据面前,任何伪装可怜的把戏都是无效的。他们从不看对方是否可怜,只看对方犯罪的证据是否确凿。
而这次其实是很意外的调查。因为医院院长突然去世,新上任的院长进行了临时的物资盘查,于是没来得及补上货的文森被发现了。
虽然文森经手的账数对不上,但中调官没有找到被窃的器械药材的下落,正因为找不到任何直接证据,而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是做不到这么滴水不漏的犯罪的,这才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于是从一个普通的贪污案深入追查下来,竟然能够跟帝国刺杀案并案,实在令他们大出意外。所以只能靠间接证据来诈一诈这个看似家世清白的小市民了。
见鲁宾的回答滴水不漏,中年中调官并没有放弃。他低下头,看到提姆睁大眼充满愤怒地瞪他,心中一动,6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正常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懂得害怕了,被一把枪指着太阳穴居然没有大哭大闹?
中调官拖着提姆走向鲁宾,鲁宾惊得都顾不得流眼泪了,他要做什么?
中年中调官把提姆推给了手下,微弯下腰,将手枪顶在鲁宾的太阳穴上,对着提姆微笑道:“想不想看爸爸的头上被打一个大洞呢?”
提姆顿时哭了起来,用力向他扑去,但被年轻的中调官抓住,他挣扎不得,哭喊着:“不要伤害爸爸!我们家没有外人!”
中年中调官仍然是一脸恶魔般的微笑,轻声似在哄着提姆说:“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外人,而让爸爸去死,你觉得值吗?只要告诉我那个外人藏在哪里,我们立刻就走,你就可以继续吃你的火锅好好过节了。”
提姆的确很聪明,从鲁宾把林寞弄回家的第一天,鲁宾就非常郑重地对提姆说过:“哪怕爸爸和你都死掉,也要保护这个人,不能让他被除我们俩之外的任何人知道。你答应爸爸绝不对外人透露他的存在吗?用你最爱的妈妈的名义答应我。”
提姆知道这个承诺的重要性,所以他也郑重地点头:“爸爸,我向你保证,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绝不会透露这个大哥哥的存在。”
他瞪着眼睛抽泣着说:“可我们家里真没有外人啊!”
中调官脸上笑容不变,用枪柄狠狠砸向鲁宾的脸,鲁宾脸颊上被划出一道血口,鼻梁骨似乎被打断了,鼻血哗哗流了下来。
提姆又拼命挣扎起来,哭叫着:“不要打我爸爸啊!我们家明明没有外人,为什么非要逼我们?”
中调官又重重对着跪在地上的鲁宾腹部踢了一脚,把鲁宾狠狠踢倒在地,鲁宾在地上痛苦地蜷曲起身子,捂住肚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吐着血沫,还在断断续续说:“我们家……真没……外人……”
中调官冷漠地扣动了扳机,鲁宾发出一声惨叫,左小腿上溅出了鲜花。
提姆大急,回头重重咬了一口年轻的中调官的手,中调官一松手,提姆飞奔过去扑在鲁宾腿上,徒劳地想用手捂住伤口汹涌而出的血,但他的手太小,血很快就从指缝间涌出。
一个6岁的孩子怎么会见识过这些凶残的场面,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连哭泣都忘了。
年轻的中调官怒骂了一声,过去把提姆从鲁宾身边提了起来,任他像只小狗一样手足在半空中挣扎着,却无法挣脱。提姆于是带着哭腔的骂道:“你们这群强盗,小偷,混蛋,都不得好死!”
没人跟他一般见识。但中年中调官对提姆说:“我再问一遍,你们家有没有外人?”
提姆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我家真没有外人!”
中调官又对鲁宾的右腿开了一枪,鲁宾这次咬紧了牙关,只闷哼了一声,反而不求饶不惨叫,因为他知道中调官敢对他动手,这次不会善终了,而惨叫只会惹得提姆害怕,他也更怕林寞听到而忍不住,一时冲动跑出来,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中调官对提姆说:“你再说一次家里没外人,我就再开一枪。来吧,乖孩子,告诉我,家里有没有收留或隐藏过外人?只要你说实话,我就放过你爸爸,还找医生给他治疗,如果你说谎了,他的右臂也要受伤了,再然后是左臂,再然后是肚子,最后就是脑袋了哦。”
他的枪口对准了鲁宾的右臂。
提姆犹豫了,含着泪水的眼睛在中调官和鲁宾之间扫来扫去。
鲁宾着急了,他知道提姆虽然聪明,但毕竟太小,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中调官再这么折磨下去,提姆对他的感情会远超过对承诺的坚持,于是他满头大汗地喝道:“提姆,记住爸爸教过你的:做人要威武不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似是在教育提姆,其实是在提醒提姆做过的承诺。中调官又怎么会听不出其话里有话,于是只看向提姆。
果然,提姆在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你们想找什么人?我可以找附近的小朋友问问,帮你们找,求你们不要折磨我爸爸了,我们家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再就是死去的妈妈!”
他的话实在太过凄凉,尤其最后一句,让一直没动手的另一名年轻中调官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中年中调官对提姆的自告奋勇回答则是,又对鲁宾的右臂开了一枪。
身上中了三枪,就算是意志坚强的鲁宾也受不住了,他又惨叫了一声,但立刻忍住了,他脸一侧,咬住了地毯的一角,狠狠咬住,不让提姆和林寞听到他的声音。
“家里真的没有外人吗?”在提姆眼里宛若魔鬼一般的中调官再一次笑了起来。
提姆已经惊呆了,他只是下意识地摇头,于是鲁宾的左臂也多了一个窟窿。鲁宾痛得快晕过去了,但他以坚强的意志强迫自己不要昏迷,因为他怕自己昏过去后提姆会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于是他努力地抬头,用坚定的目光瞪着提姆,警告着他。
当提姆看到枪口对准了鲁宾的腹部,他终于崩溃了。他知道这是致命伤,他知道再坚持下去,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多年相依为命的父子情让他放弃了以最爱的妈妈名义所起的保证,他不要失去最爱他的爸爸!
“我说……”提姆可爱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他甚至连泪水都流不出来了,“我说!你不要折磨爸爸了!”
中调官满意地对年轻的中调官挥了挥手,后者将提姆松开,提姆摔到了地上,他顾不得疼痛,在地上爬着要向鲁宾身边而去,却被中年中调官挡在他和鲁宾之间,像诱惑他出卖灵魂的魔鬼一样微笑道:“说吧,那个外人你们藏在哪里?说出来,我就找医生救你爸爸。”
提姆从他双腿之间的缝隙看向鲁宾,似乎在企求他原谅自己的背信。鲁宾养了他6年,又怎么不知提姆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奄奄一息的鲁宾突然暴起,拖着伤躯从后面扑向了中年中调官,一直站在侧面没有任何行动的第三名中调官立刻敏捷地拔枪射击,砰砰两枪,全部击中鲁宾的胸口。
鲁宾像段沉重的木头一样砰然落地,但他在向后倒去的时候,那双已经失去了生命光彩的眼睛还在狠厉地瞪着提姆。
“爸爸!”提姆尖叫起来,他连滚带爬绕过了中年中调官扑到了鲁宾身边。这一次,中调官没有阻止他,只是冰冷地瞅了开枪者一眼,“我没下命令,你急着开枪做什么?”
那名年轻的中调官垂下了枪口,一脸惶然:“科长,对不起,我怕他伤害到你,所以一时紧张就……”他左手背在身后,却已经攥紧,力度之狠,令指甲深陷入肉中,尽管满腔悲愤,但他还要做出精忠热血和紧张惊愕的表情,不让自己露出马脚。
提姆爬到了鲁宾身边,鲁宾已经在中枪时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但此时提姆的泪水大颗滴落在他脸上时,已经死去的鲁宾面色突然柔和了许多,似乎想给儿子留下最后一丝父爱的印象。
提姆放声大哭起来,拼命摇晃着鲁宾的身体:“爸爸,你醒醒啊,提姆不惹你生气了,你醒醒!”
孩子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令两名年轻的中调官都面露不忍之色。就算鲁宾是联邦的敌人,但这才6岁的孩子又有什么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