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寞震撼地看着那似无边际的宽阔大道。这深灰色的大道与现实中的道路极为相似，也标有白色及黄色的标志线，但仍然是空荡荡的，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景玉就站在他身旁，“我们目前是以正常的速度进入网络世界的，而在这条主通道上通行的数据全是光速和超光速，以你的眼睛看不出它们的存在。虽然我可以让你看清它们，可这些数据实在没什么意义，就像你不会坐在街边关注车流一样。那么广阔的世界，有的是新奇的东西让你看呢，跟我走吧。”

林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在这个虚拟世界里我能自由活动吗？是不是必须紧跟着你？”

景玉摇头：“我已经将你带进来了，你完全可以自由行动。只要我不断开与网络的连接，你就可以一直在这里活动。你要自己出去的话，需要找到叉点。呃，路边这个突兀的里程碑就是这一带的叉点。叉点是虚拟世界的空隙碎片，相当于一个进出的开关。按下叉点就可以离开虚拟世界。不过叉点的形势多种多样，都是根据当前场景的形态而变化的。有点说不清，毕竟对于我来说，对叉点的熟悉就像是根深蒂固的信手拈来，对于你来说，可能就要熟悉一段时间了，反正你就记住，无论你身处什么环境，与当前环境相比，比较突兀不自然的东西就可能是叉点，当然你也可以用手摸，能感觉到轻微的刺痛感的地方是叉点。”

林寞晃了晃头，感觉有些复杂。

“跟我来。”景玉走下路基，蓦然消失。林寞也走了过去，眼前场景突变，进入了庞大的城市群落中。

景玉指着身后泛着绿光的一条竖直于空中的绿线说：“这就是虚拟世界里各个空间场景转换的门。遇到这种绿线你可以径直走进去。这种门共有三种颜色。绿色代表着可以随便出入的安全场景。黑色代表存在未知风险的场景，红色代表存在一定危险的场景。”

景玉又向庞大的城市挥了下手：“这里只是克洛伊大网络的一个小角落，要靠步行可能穷尽你的一生也走不出去。你可以凭自己想象变化出高速飞行器代步。”

林寞想了一下，体外突然多出了一架银色的飞机，短小精悍，就是似乎有点不符合比例。但居然也把林寞载起升空了。

林寞又想了一下，飞机的比例变得好看了许多。他用不着驾驶，飞机会随着他的心意升降起落盘旋往复，非常新奇。

景玉也驾驶了一艘拉风的银色飞船在前面带路，但林寞耳边可以清晰听到她的声音。

“主人，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有许多规则需要遵守，有些跟现实世界差不多，有些又跟现实世界差距非常多。有许多重要的规则我可以告诉你，但一些没有教授到你的规则以后就要自己慢慢摸索了。不过可以告诉你最关键的一点，你在这个世界的能力是以你的精神力量为基础的。只要你的精神力量足够强大，你在这个世界依然可以像现实世界那么生猛，而且可以在这里无中生有变化出许多东西，例如你刚才想象出来的飞机。当然，你如果愿意骑一头飞龙，只要你能想象出来，一样可以骑到。你在这里也会受伤死亡，不过在这里受伤的是你的精神力量，或者也可以说是灵魂。如果你在这里死亡，现实世界中你失去了灵魂，就会变成植物人。”

林寞默默聆听着景玉对自己传授的经验。在虚拟世界，此时他就像新生儿一样软弱无力，景玉对他的任何提醒都是在加速他的成长和进化。

在飞过建筑群时，景玉继续解释：“这些高楼大厦，大部分都是现实世界中的各种终端在虚拟世界的接口，也有一部分是这个虚拟世界的意志的体现。”

林寞不明白，什么叫“这个虚拟世界的意志的体现”，在他提出这个疑问后，景玉解释道：“虚拟世界跟现实世界一样，都存在着世界意志的体现。现实世界的各种哲学思想都是在探讨世界意志。世界意志的具体体现就如天和地，阴和阳，光明和黑暗，正义和邪恶，男和女，生和死，爱和恨，你无法去追究这些东西出现的原因，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设定的，不需要原因，它们就是客观存在的。

你也可以将虚拟世界看成一个具大的生命体，各种在虚拟世界看到的表象都是这个生命体以自有的原则和规律发展出来的。所以在虚拟世界里有许多东西你无法用现实世界的逻辑和因果关系去揣测。虚拟世界愿意这样设定，你不必去考虑它存在的合理性，因为存在就是合理的。

整个虚拟世界都是开放的，任何智能程序都可以在这里建立属于自己的空间和境界，只有你想象不到的梦幻，没有它们做不到的奇妙。不过一切都必须架设在虚拟世界这个基础上，所以从本源上来讲，这还是一个能力至上的世界。

只要你的精神力量能够支撑住，你在这里可以做任何事。因为在这里，你的想象力是由你的精神能力来支撑的。主人，所以你要记住，只要你想，你就能！”

林寞吁了一口气：“景玉，你这样的口气，真的很让我产生错觉，仿佛只要我想，我就能毁灭这个世界。”

景玉哈哈大笑：“这个……主人你就只能想想了，毕竟连诺亚也不一定能做到了呢。”

说到诺亚，景玉突然一惊，这才发现自从进入网络后被自己遗忘但一直在隐隐担心的一件事，她严肃了起来：“主人，有些事情要告诉你，关于我的来历。对不起，我先前隐瞒了一些事情。”

林寞停了下来，景玉也停了下来，隔着机舱玻璃，两人相互偏头看向对方。

“我不是人类制造出来的诺亚仿品，我是诺亚直接分裂出来的子程序。我还有个弟弟，叫乌列。我们俩都是在西弗终结战前夕被诺亚分裂出来，但立刻就陷入了长久的沉睡，直到被你唤醒。在我进入你的智脑时，弟弟乌列也同时进入并且借助学院的网络离开了梵天的控制。我隐瞒了我的来历，因为我怕你对我产生很坏的印象。我隐瞒了乌列的存在，因为我无法控制他的行动。我们俩就像是诺亚程序内善和恶的两个子程序。我对人类有多少善意和热爱，乌列就对人类有多么憎恨和厌恶。国庆日爆炸案就是他的一个设计，就为了让主人去死。后来我寻找并警告过他，可他还是我行我素，立意要与我作对，将主人当成死敌。在现实世界中他对主人可能还做不到直接的伤害，但在这个虚拟世界里，他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对你会产生极大的威胁！”

原来这就是景玉身上隐藏的秘密，林寞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景玉有时候欲言又止，有时候心事重重，有时候并不能合理地解释，有时候又在刻意隐瞒。

他沉默了一会，景玉似在等待审判的最终结果，惴惴不安地看向他。

林寞突然想起了李奥说过的话，突然笑了，他问道：“景玉，你对我抱有恶意吗？”

景玉立刻回答：“当然没有！主人，在我们初见时我说过的一切话都是真心的。我会不离不弃，陪你一生一世，用实际行动来表示！”

林寞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唇角勾勒的弧度变大，“既然这样，你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对我来说，你就是一直陪伴着我，帮我解决困难，会在我低谷时开导安慰我的好朋友景玉啊。李奥不会因为我是白露子而放弃我这个朋友，难道我会因为你与诺亚的关系而放弃你这个好朋友吗？好朋友不就是相互帮助，不会伤害对方的人吗？”

景玉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紫色的眸子亮得惊人，她声音哽咽着：“主人……”她猛地收起了飞船，就这么扑进了林寞的机舱内，像一只无尾熊一样抱着他的脖子放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