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华宫。
裴欣然看着花落,道,“你再说一遍。”
不像是没听清楚的样子,却让她再说一次。
花落有些害怕,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花草房有个老太监,今早死在了自己屋子里头,说是夜里起床不小心绊倒,头上被砸了个血窟窿。等……发现的时候,血都流了半屋的地。”
裴欣然听着,慢慢地攥起了手指,明明满脸的狰狞,却笑声温柔地问了一句,“这么说,那老太监,如今已是死无对证了?”
花落一抖,看着这样的裴欣然实在心里发寒的紧。
咽了咽口水,又道,“奴婢私下里问了问,听说那老太监,有个干儿子……”
“人呢?”
裴欣然眼前一亮。
花落忙朝后头招呼,“把人带进来。”
便看一个干瘦低矮的小内侍,哆哆嗦嗦地被人推进来,跪在了珠帘外头。
裴欣然越过珠帘看去,瞧见那不过是个十三四的孩子,长得倒是有些俊秀,就是有几分滑头之相。
便皱了皱眉,道,“你是那老东西的干儿子?”
不想,那小内侍却猛地砰砰磕头,哭了起来,“公主饶命!奴婢,奴婢只是那李长寿的一个玩物而已!奴婢虽恨他,可他却真的不是奴婢杀的,求公主饶命!”
“住嘴!”
花落神色大变,几步冲出珠帘,劈手就给了那小内侍一个巴掌,怒道,“什么糟污的话也敢到这儿来脏了公主殿下的耳朵!再敢乱说一个字,就拖下去割了舌头!”
那小内侍果然吓得不敢再说话了,趴在地上一个劲发抖。
花落轻吸了一口气,看了眼裴欣然。
裴欣然单手搭在桌上,瞅着那小内侍惊恐的样子,片刻后,才缓缓问道,“你那干爹,跟桐华宫的秀珠,是什么干系?”
那小内侍一抖,支支吾吾。
花落一见,转头就吩咐,“去烧一壶开水来!这样用不上的舌头,不如烫烂了去……”
“我说,我说!”
小内侍几乎吓死了,忙不迭说道,“李长寿从前是在宓妃娘娘跟前伺候过花草的,后来因为对……秀珠姑姑有些不好的心思,才被娘娘罚去了花草房。”
说着,似乎怕裴欣然不信,还重声道,“是真的!这事儿没几个人知晓,还是奴婢有回伺候他喝酒,听他无意说起的。还说,还说……”
他不敢看裴欣然,悄悄地望了**边的花落。
“说什么!老实交代!”花落眉眼一瞪。
小内侍一个打颤,脱口而出,“还说,秀珠姑姑其实对他也有意思!时常与他私会!”
花落脸色微变,朝裴欣然看去。
却见珠帘后,裴欣然动都没动,反而轻声笑开,摇头,“你说谎。”
“奴婢没……”
“秀珠姑姑可是在我母妃跟前伺候了二十多年了,我从出生就瞧着她,对她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以她的性子,如何能瞧得上一个花草房的太监?”
裴欣然笑了声,又不耐地挥了挥手,“满嘴胡说的一个奴才,拖下去打死吧……”
“不不!六公主,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那小内侍为了活命,几乎吓破了胆,再不敢隐瞒,匆忙说道,“奴婢亲眼所见,几天前的晚上,约莫亥时的时候,有个女人进了李长寿的屋子!”
怕裴欣然不信还要打死他,他连顿都没打地急急说道,“奴婢心里存着拿捏一点儿李长寿的把柄好让他少折腾奴婢的意思,就悄悄地摸过去偷听。然后,就听到,那女人约李长寿隔日夜里去如意湖那边私会!在她离开的时候,奴婢大着胆子隔着灯瞧了眼,正是秀珠姑姑!”
话音刚落,裴欣然就笑了,“你一个花草房的小太监,如何能认识宓妃跟前的掌事姑姑?”
小内侍趴在地上哆嗦,“奴婢随着李长寿送花草来时,见过的。李长寿当时还跟秀珠姑姑说过话,回去炫耀了好久。”
花落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些太监们对宫女儿竟然存了这样龌龊的心思。
不想,里头的裴欣然却又问了另外的话来,“那隔日,李长寿就去如意湖了?”
小内侍又犹豫起来。
花落上前就踢了她一脚,“还不快说!真想找死?!”
小内侍这回却鼓足了勇气,“奴婢若说了,求公主殿下庇佑奴婢一条命!”
花落皱眉,才要呵斥,里头的裴欣然已经答应,“好,本宫答应你。”
小内侍顿时松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绪,才再次开口。
“奴婢听说李长寿要去如意湖,于是那一夜,想着若是能抓破他二人的私情,至少也是能有个保命符在身上,便悄悄地跟了过去。”
“李长寿先到的如意湖寿山假石那边,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大约快到了子时吧,奴婢都以为人不来了,却见一个穿着裙子的宫女过来了。”
小内侍又顿了下,“李长寿一见人就扑了过去,要掀人家的衣服。那宫女儿叫嚷起来,李长寿这才发现不是秀珠。”
听到这,花落忍不住白了脸,几乎已经能想见到那人是谁。
偏里头的裴欣然无声无响,甚至还语气冷漠地问了句,“然后呢?”
小内侍想起那晚的事儿还有点怕,顿了顿,道,“然后,那宫女姐姐就说要回去禀告殿下,治李长寿的死罪。李长寿急怒之下,便用腰带……将人给勒死了。”
花落忍不住晃了晃。
里头,裴欣然依旧没有声息。
小内侍趴在地上,汗都湿了后背,想抬头瞧瞧,又不敢太大动作。
这时,就听裴欣然问:“花落,朝期那晚出去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
花落跪了下来,眼里有隐约的泪意,“她说,秀珠姑姑今日去启祥宫送东西的时候,丢了块手帕,怕被人捡着不好,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便拜托她夜里悄悄去寻一寻。”
说到最后,已是哽咽。
朝期实在死得太冤枉太委屈了。
不想,裴欣然却轻轻地笑开,慢慢地说道,“这么说来,其实,杀人的是他们,却赖在了我头上?”
花落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裴欣然。
裴欣然却已转过头去,挥了挥手,“将这位小公公送下去吧。”
一个胖胖的婆子在侧,看了眼她的手,上前。
那小内侍松了口气,跟着胖胖的婆子走了出去。
才出角门,就被人一棍子砸在后脑勺,当场昏了过去。
胖胖的婆子扔了手里的棍子,将那小内侍提了起来,往冷宫的那处枯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