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说，陛下今日对下官大怒，就是因为下官没有帮陛下……”
话没说尽，却也尽够明白了。
大理寺卿是管什么的？重案要案之地。
若是能够逮住一个大硕鼠，那国库可不就等着大大丰盈了么？
难怪陛下今日早朝时差点指着他鼻子骂他无能了！
陈海冷汗津津，可又为难起来，“下官也不是不想办实事，实在是……”
他瞄了瞄无机，赔笑，“这舞弊之错，就差个开口，其后势力错综复杂，贸然查下，只怕……”
无机垂眸，端起茶盏，慢慢饮了一口，道，“陈大人只消记得，一旦缝隙崩开，便要狠狠切之入腹就是。”
陈海顿时神色一凛。
又听无机冷冰冰地说道，“陈大人是大玥朝的官，当为大玥朝做些实事。陈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么？”
陈海被那一双无起无伏的眼一看，顿时如同十二月的雪水兜头淋下！
冻得他浑身一个惊颤。
之前的小心思全部消匿无踪！
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无机行了个礼，“是，下官明白！国师放心！”
无机不再说话，端着茶盏，再次慢慢地饮起。
这时。
书架后，角落里，一个灰衣人单膝跪地，沉声道，“少主，御前统领方园，昨日去了帽儿胡同，停了一刻钟后，便离开了。今日未再去过，不过帽儿胡同门口，有几个乔装的御前侍卫在盯守。”
无机喝茶的动作一顿。
忽而想起方才站在裴秋阳面前的那个小内侍，以及她接过的那个物事。
眸色微沉。
片刻后，冷声道，“吩咐下去，莫要让人察觉到那几个御前侍卫。”
角落那人应下，闪身而退。
无机缓缓放下茶盏，眼前募地浮现那一夜，小小的女孩儿，巧笑嫣然地将手里的花插在那高大男子耳上的模样。
片刻后，清冷目中一片幽寒。
“哐啷！”
丢开手边的茶盏，转到一旁，翻开桌上堆叠的折子。
……
又过了两日。
这一日，裴秋阳懒洋洋地睁开眼，实在是爬不起被窝来，抱着被子往床下蹭。
就被白芷扶住，“殿下，不然今儿个就歇一天吧？飞云宫也不见要紧的，国师跟前那样多的人伺候，您也不是非得每天都去啊！”
裴秋阳却不肯。
她去飞云宫虽说是存着想找出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大和尚的意思，可私心里更多的，却是想与他多些在一块儿的日子。
前世里，她在皇宫，他在庙堂。
每次想去见他，都要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而见到时，最多也不过一两天。
掐指算起来，她与大和尚相识在一块的日子，只怕一两个月都没有。
却因着她的自私任性，害得那样一个人……
唉。
她睁开眼，摇了摇头，“洗漱吧！”
紫丹在旁边瞧着也是心疼，想了想，道，“殿下这样熬着总归不是法子。不然，请太医院配些提神丹来？”
整理床铺的青梨听着，回过头来，“提神丹？伤不伤身子？可不能叫殿下随便乱吃东西的，殿**子弱。”
紫丹笑了笑，对裴秋阳道，“奴婢有个认识的同乡，常在太医院行走。奴婢也是偶然听他提过，朝廷里有不少大人都服用提神丹，虽说是提神，却能静心养神，令人神清气爽，十分得宜。”
裴秋阳一听，倒是个好东西，点了点头。
“嗯，那就让王万全去太医院吩咐一声，给我配些来。”
“是。”紫丹应下。
白芷笑她，“你在这宫里的同乡可真多。”
紫丹抿唇，微微一笑，却没多说。
倒是裴秋阳想起来了——紫丹的家乡在西北疆的边关一座小城，先皇征战攻占了那座小城后，下令将大批的幼童送入宫中，以做扣押之用。
如此，一来能强令那些挂念孩子的父辈收到牵制不敢随意再行杀戮，二来也能平稳了边疆战乱。
此做法虽为大玥朝带来平稳，可对于当年被强行带走背井离乡的孩子们来说，却无异于是最残忍的。
她朝紫丹看了眼，笑道，“紫丹，你想家么？”
紫丹一顿，随后笑着摇了摇头，“奴婢进宫的时候才三岁，十几年了，哪里还能记得。”
青梨心软，听着就有些不忍，“三岁啊？”
紫丹却再次笑开，“也没有那样可怜啊！后来奴婢不是被指派道公主殿下跟前儿来伺候了么？殿下仁善，是奴婢的福气呢！”
裴秋阳笑着摇摇头，“你倒是学会王万全那套了，行了，给我梳头吧！”
因着裴秋阳近些日子自长乐宫早出晚归的，二等以下宫人全被打发去了偏殿，只有白芷几个近身伺候。
拾掇完了，就去了长乐宫。
裴秋阳这几日在长乐宫，几乎都没近到无机跟前。
通常都是她到了，无机已经开始处理公务了。她快要走了，无机还在处理公务。
她除了闲着，就是被元二扯着到处玩闹去。
飞云宫的人好像也不在意她，无机不过问，所有人就由着她跟元二到处折腾。
甚至连她的去处都不曾多问。
这一日上午，好容易元二叫无机给传了过去，她趴在长廊上躲懒儿。
还在琢磨，要不要找个机会把无机骗出飞云宫，让那些人都没法找着他。
就见小福子忽而从旁边，悄摸摸又满脸惶急地跑了过来。
“殿下……贵人，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白芷惊得忙朝四周看。
裴秋阳坐了起来，就听小福子急急忙忙道，“殿下！不好了！全公公……”
裴秋阳眼神一变，就听小福子喊了一声，“全公公被内务府的黄总管给带走了！”
“什么？！”白芷一惊。
而裴秋阳已经站了起来，朝前走去。
白芷又惊又焦，“殿下会不会是……”
“呵。”
裴秋阳低笑，“狐狸尾巴可算藏不住了？”
朝小福子看了眼，“去告诉方园，立时把人带进来。”
小福子应声，转身就跑。
还撞到了迎面而来的小椅子。
小椅子踉跄了下，看着裴秋阳远去的背影，忽而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跑远的小福子。
片刻后，疑惑地歪了歪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