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花慕青点点头，又看向那依旧低头画灯笼的老人，低声问：“那这位是……”
宋蕙笑了笑，“已经隔了好几代了。我父亲不是经常巡城么，来过这里几次，便知晓这里的灯笼做的是全龙都最好的。那些世家小姐哥儿们爱去的什么向火斋，明灯铺，说起来名头大，可做工么……还真不如这里，姐姐不如看看？”
花慕青笑，点点头。
她从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十分幽淡的檀香味，店内气氛平静，无人争吵，周围全是灯笼的纸皮与做灯的竹篾木头味道。
作为店主的老人家，不热情的招呼，反而让人很是自在。
两个孩子随后进来，倒是热闹了几分。
一会看看这个虎头灯，一会看看那个兔子灯。
不过都知道不能随便乱碰东西，便只是看着，没有动手。
晟儿甚至还好奇地跑去看那老人家手里画着的灯。
一看，那灯笼上，只画了一根藤蔓，从旁出缠绵蔓延伸出，枝头上挂着几枚红豆。
下头一大片留白，白皮的灯笼上，写着几行字。
晟儿歪着头，脆生生地念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正好都是他认识的几个字。
花慕青心头一动。
老人家看了眼身旁的奶娃娃，顺手一捞，从旁边抓到个小猪的灯笼，塞进晟儿的手里。
干哑着嗓子道，“不要搅扰老朽做灯，去一边玩去。”
那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灯笼，晟儿抱着，立马欢喜地跑到一边去了，看得宋明羡慕极了，跑过去跟他一起玩儿。
宋蕙笑了笑，自顾拿起两盏并蒂连理比翼双飞的灯笼，比较起来。
花慕青却走到那老者的身旁，看了看他手里的灯笼。
忽然问：“老人家，这盏灯笼，能卖给我么？”
老人家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不是用来祈福的长明灯。”
宋蕙听到，也过来道，“是啊，表姐，这就是一盏普通的灯笼，咱家里有呢，做甚要买这样的？怪……”
怪不吉利的。
什么相思不相思的，看着便是清苦心累的样子。
她心下明白花慕青怕是思念那人了，却也不好戳破。
花慕青却笑，“瞧着老人家的手艺极好，我也很喜欢这首诗，买了回去放在屋子里，偶尔也可用之。”
宋蕙分明是希望花慕青有个好姻缘，实在不想这么一盏灯笼老是挑起她心里头的苦闷。
可到底这种事情也不好干涉太多，只怕花慕青恼了，今日原本的计划倒是不能进行了。
便只好作罢，也对那老者笑道，“孙老，不是长明灯也无妨，这灯，卖得几钱？”
老者看了看宋蕙，又看花慕青，还没开口。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
几人扭头一看，便是两个衣着不凡的年轻公子哥儿，一起走到门口。
“喂！孙老头，让你做的灯，做好没有啊！！”
两个年轻公子哥儿，一看便是那种有钱不做好的纨绔，进门之后便大声嚷嚷。
晟儿跟宋明还站在距离门口不远处，没提防突然进来两个人，来不及避让。
那两纨绔也不避讳，抬手就要将两个孩子推搡开。
幸亏珍珠和福子春荷都在旁边，赶紧地将他们抱开。
纨绔看了眼几个丫鬟，眼里露出几分猥琐笑意，嘿嘿笑了两声，刚要说话。
其中一个，便看到了站在孙老店主旁边的花慕青，登时眼珠子都差点掉地上了！
旁边那人注意到他的动静，也是扭头一看，也是满面惊艳，骤然就跟被雷劈了一般！
宋蕙皱了皱眉，心下懊恼——今日花慕青本是要戴面纱出门的，可她想着能让周晗看到花慕青一眼，便阻了她。
哪曾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叫京城这两个有名的浪荡子给瞧见了！
立刻出声呵斥，“徐玉，赵鸿，不得无礼！”
这两人这才注意到花慕青身旁的宋蕙，眼珠子一转，徐玉便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九门提督府上的千金，宋小姐啊！”
那赵鸿也反应过来，直勾勾地看向花慕青，“这么说，你身边这位，便是最近名动龙都的那位艳色无双的表小姐了？”
什么艳色无双！
这是形容好人家的女孩儿的词么！
宋蕙登时火就冒起来了，她爹是武将，她可没有那些闺阁千金的矜持含蓄。
当即瞪眼道，“胡吣什么！我表姐是堂堂正正的大家闺秀！也是你们这样的能随便议论的？！”
徐玉也不恼，只嘻嘻笑着，往跟前靠近，“怎么地，表姐前几日能在那初荷宴上抛头露脸地给那些王爷们展示才艺，就不准咱们哥儿几个议论两句了？”
赵鸿也跟着笑道，“表小姐怕是十分愿意我等的议论，如此才能叫她美名远播啊！宋小姐，你倒是恼什么？不怕表小姐与你生气么？”
宋蕙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气得要死，也懒得与他们争论，拉了花慕青就要走。
可那徐玉却抬手一挡，“哎，别走啊！我们还没跟表小姐亲近几分呢，着急走什么啊？”
赵鸿也拿眼直往花慕青脸上身上瞟，“是啊！难得见到传闻中的表小姐，真叫我们哥几个大开眼界，不如这样，我做东，请表小姐，去司芳斋坐坐，喝杯茶，如何啊？”
言语轻佻，放荡下作。
宋蕙气得几乎要打人，“徐玉，不要以为你家在宫中有人就敢……”
不想，花慕青却轻轻笑道，“好啊！”
几人都是一愣。
随即徐玉与赵鸿皆是狂喜，脸上的色急便有些忍耐不住了。
徐玉更是越过宋蕙，抬手就要来拉花慕青，一边嘴里还笑道，“表小姐竟如此赏脸，我哥俩今回可真有福气了。竟然得如此美人相陪……”
话没说完，花慕青忽然反手一抓，拧着徐玉的胳膊，直接绞到背后。
徐玉哪里知晓她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还会拳脚功夫，惨叫一声，立即大骂，“放开我！你这个……”
花慕青不等他脏烂的话语说出来叫晟儿与宋明听到，便冷笑着打断他，“本小姐，不与狗同座饮茶。”
一旁赵鸿登时跳脚，“你说什么！”
花慕青一把将徐玉推出去，掏出帕子，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轻慢地看了那赵鸿一眼，“看来不止满嘴污臭，连耳朵也不怎么好使。怪道连人都做不好，这样的东西，也能在龙都横行？”
“你！你！”
宋蕙在旁边笑开了，“表姐不知晓呢！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家里而已，以为自己多能耐，不过就是绣花枕头而已！还敢作威作福呢。”
宋蕙父亲可是一品大员九门提督，除了皇族，还没几个能让她害怕的，是以刚刚对这两人，是毫无退怯之意。
拉着花慕青离开，也是不想让这两人继续言语糟践，眼神下作，心思龌龊。
要说这徐玉是谁，便是徐洛的亲哥。徐家家世不显，不过就是一个三品官员而已，只是家里却出了一个贵人，一个贵嫔。
是以在龙都也很是有一番地位脸面。
可到底是靠女人显贵起来的家族，于那些百年世家火势军功卓绝或是世勋之族来说，还是比不上的。
所以这徐玉一直也就在二流的圈子混一混。也有不少想要攀附的，便去捧他的脚，将他捧得十分不可一世。
这赵鸿，便是其中之一。
赵鸿家里是初入龙都的官员，上头有个爷爷，官居从四品，不大不小的位置，全家正是合力在这龙都扎稳脚跟的时候。
偏偏这个赵鸿，只是个庶子，知道家里没有出路，便道外头来走些歪门邪道。
几次狐朋狗友吃酒青楼时，便结实了这位后妃门第的嫡子，便一心围做老大。
两人简直属于狼狈为奸那一类，大祸不敢闯，小事却从来不断。
今天调戏了哪家良家女子，明天强抢了人家店里的宝贝，后天又打伤了人。
全以权贵姿态，将人压了下去。
今儿个这二人，虽忌惮宋蕙以及九门提督，可却也实在是没见过花慕青这般美貌，确实心痒难耐，便忍不住上前勾搭几句。
不想花慕青竟轻易答应了他们，这才大喜过望，以为这女子果然是传说中那个有心攀附权贵的，便动手动脚起来。
哪想到，调戏不成，反被这弱女子给挤兑了一番。
那徐玉也是被人捧惯了的，这么在外头被落了脸面还是第一次，登时跳脚，“别给脸不要脸！小爷赏你面子，是看得起你！今天，你就算不作陪也得陪！”
赵鸿更是朝外头喊人，“都给我进来，抓了这小贱人，去徐大爷的车里！”
当即就有七八个家丁扑了进来，将店里的灯笼撞得七零八落。
花慕青冷笑，扫了两人一眼。
那一双眸子，清寒霜布，如化为实质的利刃，陡然便让整个店内的气息凝固起来。
宋蕙暗惊。
而那边直直对上花慕青眼神的徐玉与赵鸿更是脚底寒气直冒。
赵鸿还好些，毕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徐玉却真真是下意识双腿发软！
【作者题外话】：五一假期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