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师太的拂尘功迅如雷霆,一招“华盖乾坤”使出,拂尘笔直如针,将莫七星笼罩在内,无处遁形。
汉末之时,张天师曾在青城山中创建“五斗米教”,世人以此为道教宗源,而流传至今的青城剑法也多半传承于他,吉光片羽虽不敢说震烁古今,却称得上武林上乘。青衣师太以剑法融入拂尘,是道家武学中独到精深之处。拂尘是软兵器,但习练者内息精纯,练至收放自如、刚柔并济,比刀剑更为灵巧多变。那“张天师剑”本就招法精妙,与拂尘功两厢融会,诚然玄奇莫测。
青衣师太及锋而试,本以为势在必得,可眼前寒光一闪,朔风倒卷,才知莫七星破空一击,竟后发先至。她不敢怠慢,纵身收招,重整旗鼓,却见莫七星并未乘势追击,依旧仗剑而立,面沉如水,摄人心魄。
一招见深浅,青衣师太深知莫七星的剑法应在自己之上,却不愿输了阵势,真气灌足掌心,拂尘发出琴瑟之声,用一招玄宗剑法“碧游上清”,飞沙如雨,举步绝尘,向莫七星席卷过去。
故老相传,剑灵山是墨家弟子为躲避暴秦祸乱,在海外寻找的一处隐居之所,之后欧冶子开创的铸剑派入驻山中,同归于墨家。铸剑派弟子在剑灵山北麓开凿一处剑壁,高数十丈,长百丈,剑壁上密密麻麻都是剑痕,传闻是自古以来的剑术名家所刻,名为“刺秦剑壁”。莫七星、骆停的剑法源于“刺秦剑壁”之上,虽然只得一鳞半爪,却也非同凡响。
莫七星手中长剑是仿效铸剑大师欧冶子的“七星龙渊”所铸,铸剑者造诣精深,以欧冶子传世的铸剑法为根基,取材打磨,淬火锻炼,皆循序渐进,因而成剑品色极高,锋寒刃利,加之莫七星的剑法戾气极重,运转起来如同朔风吹雪,杀气百步。
莫七星用出先秦墨家剑法中的“矩子出城”,七星剑宛若苍龙出海,点破拂尘,顷刻间由守转攻;随即顺势横扫,正是“周郎剑”中的“辕门斩将”,剑挂长风,去势如虹。
他出手本就奇快无伦,而长臂如椽,旋腰展身,剑锋所及竟达两寻开外。青衣师太自以为退足已深,可那黝黑色的剑锋说到便到,猝不及防,险些中招。
骆停心中大喜,嚷道:“我师兄的七星龙渊出鞘,师太可要留神啊!”他意在扰乱青衣师太阵脚,却听耳旁疾风潮涌,一道剑光扫向肩胛。
他自视甚高,并未闪避,抽出背上宝剑,抖腕将来剑震开数尺,余光一扫,见偷袭之人正是谭连化,怒火中烧,连发三剑。
谭连化奇袭不成,见对方转守为攻,三招剑法梅花箭竹般齐发而至,叹为观止。他深居青城山道家圣地,对玄宗武学耳濡目染,顿时想起“广成玄牝剑法”中有一手绝学,叫做“老君一炁化三清”,出招之人倘若功夫到家,足可以假乱真,达到三剑齐发齐至的境界。
谭连化退身躲闪,回腕用出一招“五岳归来不看山”,近似枪法中的回马枪,将来剑一一封挡,手臂却已震得发麻,暗叹这矮个子的剑法不但奇快,又不失古朴厚重,想必远古流传下来的剑招意韵如此,当真是“刻古终胜雕今”。
他明哲保身,原本不愿和海外魔教有所瓜葛,一时间战无战心,退无退意,余光看到于霸天,疾呼道:“于掌门,还不动手!”
于霸天见卓子陵越走越远,五内俱焚,一心只想着《玉矶真经》,只怕今日错过,再难得到,忽听谭连化招呼自己,暗地里骂了句娘,高声说道:“好!这就来!”旋即吩咐身侧的昆仑弟子:“去助青城派!”
众弟子齐声应和,群起而攻之;再加上那十几名青城派弟子群剑齐发,鱼龙混杂,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于霸天心中大喜,看了看卓子陵尚未消逝的身影,不禁起了杀念,大步流星追赶过去。
老者见林外刀光剑影,却气定神闲,并不急于出手,可看到于霸天追击卓子陵,身影渐行渐远,想起那本《玉矶真经》才是要事,挥指戳中陆雪夷头顶百会穴,贯通她督脉真气,起身说道:“去见你师父吧,她要问起,便说是这臭小子救了你!”
韩商回过神,连忙又去请教他尊姓大名,却听老者头也不回地说道:“风月竹间话,剑寒水幽鸣。”十字念罢,他足下生风,如灵蛇狡兔,沿着树林边缘,三起三落已不见踪迹。
陆雪夷将这两句话牢记心底,道:“韩公子,不如稍后再问家师不迟。”
韩商点点头,隔林观望,见青衣师太的拂尘功虽然精妙,可莫七星长身巨臂,七星剑纵横捭阖,即使不发招抢攻,也已立于不败之地,倘若他施展全力,势必如虎兕出柙,难以抵挡。
剑气潮涌,打透衣襟,让人瑟瑟发抖。韩商扶稳陆雪夷,道:“你在林中休息片刻,我去助令师一臂之力!”
陆雪夷被老者一指绵力推功过血,已经行动自如,她不假思索,道:“我也去!”抢先一步冲出林子,高声嚷道:“师父,我在这里!”
青衣师太退出战阵,看到陆雪夷,心中大喜过望,道:“等为师杀了剑爷山贼子,再去找于霸天算账!”目光一沉,见韩商持剑跟在陆雪夷身旁,不禁心生疑惑,然而大敌当前,无心计较,一抖拂尘又去迎战莫七星。
昆仑弟子片刻过后伤亡了七八人,得知掌门人不知去向,更不肯拿性命儿戏,当下携死扶伤,落荒而逃。
青衣师太虽有心诛魔,却明白莫七星剑法精卓,破绽难寻,倘若再斗下去,拂尘功非但难以克敌制胜,劲力一泄,迟早落败。
骆停见于霸天和卓子陵相继走脱,不禁心灰意冷,横剑一推,震退谭连化,对莫七星道:“师兄,不可节外生枝。”
莫七星当机立断,将七星龙渊插入剑鞘,迈步转身,追随骆停而去。
见二人举步绝尘,说走便走,青衣师太怒由心起,正要上马追赶,却听谭连化摆手说道:“算了吧,这二人剑法在你我之上,追上也无计可施。”
青衣师太正要斥责他,可转念一想,倘若谭连化袖手旁观,自己追去也是徒劳。稍一迟疑的功夫,再看那二人兔起鹘落,早已去得远了。
陆雪夷紧走数步,仓促跪倒,道:“师父,雪夷让您担心了!”
青衣师太转怒为喜,道:“你没事就好,快起来!”
陆雪夷应声站起,又向谭连化作揖,道:“见过谭师伯。”
谭连化深知青衣师太最疼爱的弟子便是陆雪夷,何况陆雪夷钟灵毓秀,长大后更出落得亭亭玉立,他做师伯的也十分喜爱,颔首道:“雪夷,师伯问你,挟持你的人真是于霸天吗?”
陆雪夷微微点头。青衣师太面沉似水,急道:“他可对你无礼?”
陆雪夷脸色一红,摇头道:“没有!他有事走开,叫几名弟子看守,他们畏惧师威,不敢……”
青衣师太示意她不必再说,目光一转,看向十步之外的韩商。
陆雪夷道:“师父,他……他是好人!”
青衣师太沉声道:“好人?”
陆雪夷柔声道:“师父,正是这位韩公子打走了昆仑弟子,才将我救出来。”
青衣师太稍作沉吟,又打量韩商一眼,只觉这年轻人双眸明澈如水,身段笔直如峰,俊朗中带着一股威武之气,问道:“如此说来,你身手不错。”
韩商躬身抱拳,道:“晚辈韩商,家父清明剑派韩五侠。”他之所以将父亲名号说出,只是不想让青衣师太再生疑虑。
众人皆知清明五侠的威名,青衣师太眉头微蹙,却听身后有人说道:“师叔,这位韩少侠的确是韩五侠之子。”说话者正是陆与峰。
青衣师太素知江湖险恶,冒充名门侠士招摇撞骗的人不在少数,目光紧盯韩商双眼,见他神色镇定,旋即心念一转,要试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