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商连日奔波,身心疲惫,倒在床上不多时,便抱剑睡去。睡梦中,但觉脚下虚无缥缈,正身处云端,拨开层层云雾,惊见一座苍莽大山出现在眼前,崔巍挺拔,势如倾倒。
他心中敬畏,逡巡不决,脚下却不由自主向前游荡。身侧云瀑飞流,一泻千里,身前石磴接云,举目仰望,见桂殿兰宫嵌山而起,雕甍绣槛,错落纵横,诚然雄伟之极。
他正流连美景,忽见云中宫殿下站着一人,身着白衣,手持长剑,正放声狂笑。虽然离着百步远,韩商却看清,那白衣人正是于霸天!只听他高声喝道:“竖子!你何时见我杀了人!”举手间,一块数丈宽的额匾从山上飞射下来,径直砸向韩商,上面写着四个錾金大字,正是“昆仑神功”!
韩商避无可避,猛然惊醒,躺在床上横剑护身,睁开眼,才知是一场梦。他长叹一声,拭去冷汗,全无睡意,正要起身,忽觉门外一束黑影闪过,全无声息。
他连忙提剑起身,悄然跃到床下,轻声问道:“谁?”只怕自己心生错觉,打扰了邻房几人休息。
话音落地,不见回应,韩商正要出门看个究竟,却听门外有人轻声说道:“小子,开门,我有要事告诉你。”声音苍老,却透着油腔滑调,这句话更是藕断丝连,细若游丝。
韩商轻声道:“阁下是谁?”
门外之人颇不耐烦,道:“开门便是了,啰嗦什么!”
韩商一时没了主意,又听那人说道:“耽误了大事可别怪我,那位青城山的姑娘正身处险境。”
韩商连忙追问道:“陆姑娘怎么了?”
门外之人急道:“你小点声!老朽进来再告诉你。”话音未落,门扉当中闪开一条缝隙,宽不足三寸,却缓缓塞进一张人脸。
韩商退后一步,见来者年纪在六旬开外,须发斑白,笑纹堆垒,双眼眯成两条缝,神情矍铄。
门缝虽小,可这老者的肩头一伸一缩,身如皮囊,骨若流浆,潮水般涌进门内!韩商瞠目结舌,这等高明的缩骨术前所未见,诚然叹为观止。
老者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韩商不要声张,道:“你想救那丫头,便老老实实听我话!”说话间吹须瞪眼,似乎要威慑韩商,转瞬却笑道:“你再睡一会儿,那丫头怕是要和别人生娃娃了。”
韩商见他嬉皮笑脸,模样滑稽可笑,着实难辨话中真伪。
老者脸色一沉,道:“那小姑娘天生丽质,你识货,别人也不是瞎子!老朽给你指两条路,一,做个温水活王八,二,随我去救人!”
韩商听他句句紧逼,恍然道:“陆姑娘在那边房里休息……”
老者气急败坏,点手道:“笨笨笨!蠢蠢蠢!她早被于霸天掳走了,你们几个蠢蛋只管闷头大睡!那姓于的色胆包天,自然会用些下九流的手段。”说话间凑到韩商眼前,道:“老朽一把胡子都白了,还会诳你个小兔崽子!”
韩商见他气势夺人,断定言下无虚,不禁气血上涌,道:“前辈,我听你的!”
老人急忙伸手压低他的话音,道:“事不宜迟,跟我来吧!”
韩商犹豫片刻,道:“容我告诉几位朋友……”
老者摇头一笑,道:“榆木脑袋,若是人人都去了,那丫头怎会念你的好,走!”
韩商稍作斟酌,老者却性急如火,一把擒住他手腕,道:“于霸天听了我的威名,干脆就跪下叫爷爷,你跟我来,保管不会失手,再婆婆妈妈的,我可不陪你玩儿了!”
两人话赶话,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不觉间已惊扰了隔壁几人,但听左边屋内传来一阵娇嗔,正是夏铭焉。
老者心生不悦,道:“别啰嗦!”和韩商携手揽腕,快步走出店门,穿街过巷,衔枚疾走。
韩商步履匆匆,心神甫定,暗想这人无利不起早,终于问道:“前辈尊姓大名,可否相告!”
老者放缓脚步,笑道:“等救出了人再说不迟,万一失手,也免得砸了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