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知曲孤峰的大名,烛叶先生身为九华剑派一门之长,不知为何会因铸剑令牌而狠下杀手……种种疑虑涌上脑海,着实一头雾水,难解其意。韩商想到此处,越发觉得楼中刀风阴冷,着实不宜久留,疾步走回床边穿好衣服,缓缓拿起青心剑,头也不回,快步朝楼下走去。
“商儿,你醒了。”
韩商被柳四通一语惊醒,稳了稳心神,道:“四叔,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饭的功夫,你身上有伤,还是少动为好。”说着扶住韩商手臂,向楼下走去。
万有朋起身相迎,将韩商让进席中。柳四通说道:“商儿,你爹娘也快回来了,你行动不便,就在你万伯父这里先行住下。”
韩商顿时打起精神,道:“不必劳烦万伯父,我的伤并无大碍,便随四伯一起回剑庄吧。”
柳四通正在犹豫,忽听一阵骏马嘶鸣声由远及近,顷刻到了楼下。夏铭铖听这声音熟悉,紧走几步来到窗口张望,转身说道:“四叔,我爹和伯父他们来了。”众人都站起身,又听楼下庄客说道:“老爷,清明剑派众位大侠来访。”
万有朋领着几人快步下楼,韩商却觉身子沉重乏力,不得不坐下来等待,他心结难解,虽对父母十分挂念,但真要相见时,仓促间还是不免紧张。他两月前之所以私出剑庄,正因前晚被父亲训斥了一通,数落他不懂规矩、不知上进,他一时赌气,这才愤然出走。
韩商沉思片刻,不知父亲会不会再度责怪,正想得入神,眼前走来几个身影,为首者正是大伯刘平山,后面陆续跟来二伯褚开远,舅舅夏景臣,柳四伯和万有朋闪身一让,楼下又走上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正是韩崇晋。
韩商急忙站起身,有气无力地说道:“商儿见过众位伯父,爹。”躬身垂首,目光不敢和父亲对视。
刘平山欣然大喜,道:“商儿,如今你可是名满江湖啊,低着头做什么,我等替你高兴还来不及。”
众人点头称是,褚开远道:“是啊商儿,听你万伯父说,你还拔出了他家的鸢鸿刀,击退贼人,真是给咱们剑派争气!”
韩商虽知此话不假,但忐忑感却有增无减,道:“二伯,商儿有错,不敢受您夸赞。我不该私自离开剑庄,让众位长辈担心!”
褚开远见他泪水盈眶,心头一紧,猜知他是怕被父亲责怪,转头看了看韩崇晋,道:“五弟,莫非你还要责怪商儿吗?”他心直口快,旁人三思而言,他却开门见山。
韩崇晋见爱子千难万险总算平安归来,心中沉石落地,怎能不高兴,听柳四通说韩商身上有伤,他担心不已,摇头说道:“二哥多虑了,商儿,我来看看伤势。”说话间走到韩商身旁,探查伤情。众人见父子二人重聚,心中倍觉温暖。韩商见父亲如此平和,着实出乎意料,急忙点头应诺,徐徐坐了下来。韩崇晋将他衣襟拨开,见纱布中隐隐透出血色,眉头一皱,心中有数,道:“江湖险恶啊,商儿,你这次历经磨难,能平安回来,爹别无所求。不过下次可不要意气用事了,省得你娘担心!”
柳四通笑道:“怎么说是磨难,我看商儿是历经锤炼,变得更为沉稳懂事,武功也精进不少,方才若不是他出手,逸展和铭成可要吃亏了。”
韩崇晋家规甚严,对韩商苛刻之极,正因他望子成龙,怒其不争,然而今非昔比,爱子此刻已是名动四方的侠士,比他心中期许有过之而无不及,听了柳四通的话,心中感慨万千,却怕伤了大哥和三哥的面子,道:“商儿有这番际遇,实属机缘巧合,因祸得福。他哪有逸展和铭成懂事,回去后必要严加管教,让他知错便改。”
夏景臣一言未发,这时却矜持不下,微笑道:“五弟说笑了,商儿因祸得福,也赖上天垂青眷顾,是他命中造化不浅。如今年纪轻轻已是武林中无出其右的青年才俊,恐怕你我这做长辈的也要退居其后了,更何况是逸展和铭成这些后生晚辈。”
“三哥言重了。”韩崇晋听夏景臣话中有话,深知不可计较,调转话锋,对万有朋说道:“万兄方才说商儿拔出了鸢鸿刀,这话当真么?”
韩崇晋和万有朋交情甚笃,自然对万家天下第一刀的名头深有领会,曾受万有朋诚意相邀,亲手试过鸢鸿刀,却也无法拔出分寸,见爱子体态虚弱,绝难想到他是如何拔出宝刀的,才禁不住发问。
万有朋道:“万某亲眼所见,商儿的经历我也才听柳四哥相告,他去过剑爷山刺秦剑冢,想必我万家的鸢鸿刀能被他拔出,也是寻常之事。”
柳四通转过头看了看四位师兄弟,本想将烛叶先生曲孤峰之事相告,却怕韩商在众人追问之下牵动气血,加重伤势,只好打个圆场,说道:“商儿旧伤未愈,新伤加身,他这两个月来的经历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道明,不如等他伤愈后再问不迟。”
万有朋道:“几位兄长,莫不如在楼中浅酌片刻,等商儿身体恢复后,再回剑庄不迟。”
刘平山笑道:“万楼主,我等还要回去禀告家师,商儿也想早些见到他母亲,咱们改日聚饮不迟。”韩崇晋也道:“万兄,改日再携犬子前来拜庄,眼下便将商儿送回庄去,家师想念得紧。”
万有朋拱手笑道:“既是真人爱孙之意,万某着实不便强留,改日万某必当登门拜访,以表谢意。”
众人簇拥下楼,韩崇晋拉住柳四通衣角,走在末尾,问道:“四哥,我听万楼主说,你确信方才对商儿出手之人是曲孤峰。”
柳四通知道五弟行思谨慎,道:“五弟不必生疑,那人的身形身法我都认得,商儿肩头的伤口必是屠苏剑法所为,那人定是曲孤峰。”
曲孤峰身为三门六派一门之长,在江湖中身份显赫,可近十年间行踪飘忽不定,鲜有人得见真身,但禅宗木剑却是闻名久矣,韩崇晋思量几许,道:“烛叶先生的屠苏木剑何等高明,商儿能在数招之内将他击败,我说句不敬之言,便是师父出手,也未必能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