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有数十人正围桌闲谈,见了韩商,急忙起身围拢过来。韩商不想让众人声张,眼见没有公冶长信和李泰航的身影,便摆手止住喧哗,问道:“不知公冶大哥领大家做什么呢?”
一个中年男子应道:“大家正在击鼓传花呢,韩公子,不如你也过去看看,大家见到你,定然高兴得很!”
韩商见众人依旧形色憔悴,但相比于前两日,着实已渐入佳境,心中哪能不高兴,听说大伙儿在船头玩击鼓传花,却不知击的什么鼓,传的什么花,又是何人击鼓,何人传花,当真想看个究竟。几十人随在他身后朝甲板走去,还未出舱门,便听一阵木石相击之声由疾转停,众人哄然大笑,只听福禄海扯着嗓子说道:“不算不算,分明是你故意找我晦气,你敲鼓时怎能回头乱看,不如当着我面来敲,岂不更方便!”
李泰航说道:“福胖子,咱们可说好了,这果子若是传到你手里,我鼓点停了,你便要学三声狗叫,怎么?你想耍赖不成!”
韩商本想在门内静观,但听这二人越吵越烈,心中既觉好笑,却不无担忧,即刻走出舱门,道:“李大哥,你就别再为难福兄了!”
众人闻声转头,一眼见到韩商,霎时间群情激动,尽皆围拢过来。公冶长信异常欣喜,他当先走出人群,道:“韩兄,你总算醒过来了!大伙儿闲来无事,便来甲板上游戏,没等你同来,你可别见怪啊!”
韩商见他神采飞扬,心中甚是欢喜,一觉醒来再见故人,仿佛久别重逢,急忙伸手搭在他肩头,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大家别停下,不是击鼓传花么,算我一个如何?”
公冶长信当即拉过他的手,道:“再好不过!求之不得啊!韩兄,这回换你来击鼓,咱们大家性命都是你换来的,这鼓手自然是你来当!”
李泰航将手中箭杆递给韩商,道:“公冶先生说得对!大家都不知如何感激你,韩兄弟,你拿好!”转头又对福禄海说道:“这回换韩公子来击鼓,你再若耍赖,我非将你丢进海里喂王八!”
福禄海这两日受李泰航淫威所迫,心中十分气恼,却知若非自己贪图那只金镶玉盘子,韩商也不至于耗费元力,有此危险,他自知理亏,更不敢多做顶撞,然而此刻有韩商在场,他心中平添几分底气,还口道:“你有本事便真将我丢进海里,我可是韩公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上船的……”
话未说完,却听陈灵公喝骂道:“住嘴!你险些拖累了韩公子,还有脸说这些!”
韩商淡然一笑,道:“大家都无事便好,福兄说的也不错,我千辛万苦将他救上来,李大哥你也出了大力气,若再将他丢下去,咱们岂不是白忙了一场。”说话间在李泰航引领下,来到甲板正中那块巨石旁边,他看到此物,山洞中的惊险情形又浮上脑海,不免心念一沉。
李泰航道:“韩兄弟,你便用这两根箭杆当做鼓槌,这大石头呢便是鼓,我们二十几个人传一颗果子,你鼓声一停,果子落在谁手里,大家能文便文,能武则武,文武不通便脱了裤子放个屁,那也算本事,实在不行就让福胖子学几声狗叫,旺旺旺,讨个吉利!”
福禄海正待反驳,却被陈灵公拉住,韩商摆手一笑,点头答应,这击鼓传花、曲水流觞的游戏,他在剑庄中时常和师兄弟取乐,其中规矩和手段,自是轻车熟路,掂量手中两根箭杆,笑道:“能文则文,能武则武,若是有人文武双全,又该如何?”
众人一听此话,皆将目光转投在公冶长信身上。公冶长信谦逊一笑,道:“韩兄,这文武双全四个字,我是万不敢当,你若是有意将果子传给我,那当真是为难我了。”
韩商却道:“公冶兄放心,我背身击鼓,果子传到谁手中我岂会知晓?若是当真传到了你手中,只能算你我意念相通,对不对?”
公冶长信暗做盘算,料想韩商既然说出此话,定是有几分把握,欣然笑道:“也好,若是你我兄弟当真心念相通,我公冶长信便是为了你,也定要露上一手!”众人欢声雷动,仿佛这鼓声未起,花头未传,献艺之人便已非他莫属了。
此刻三百余人各自散开,围在甲板周围或坐或卧,看着当中的二十余人盘膝而坐,围成个钵盂形状,果子则拿在一位年长之人手里。这二十余人以公冶长信、李泰航为首,皆是船上有些文武技艺之人,偏偏福禄海身无长处,却非要混在当中凑个热闹,众人知他最能插科打诨,犯起混来乐趣百出,亦能助兴,便没人和他计较。
韩商面对大石,背对公冶长信等人,屏息凝神,细听身后动静。他深知众人能安然脱险,公冶长信当居功至伟,若没有他从容指挥,瞻顾大局,这数百人恐怕早已丧命于剑爷山内,比之自己误打误撞巧遇此事,他的韬略胆识诚然更胜一筹。
韩商心中早已盘算妥当,听耳旁风声渐息,喝道:“击鼓!”两个字出口,双手齐动,大拇指粗细的箭杆前后交错,击打在冷冰冰的石头上,发出“啪啪”两声脆响;紧接着手腕一转,鼓点由慢而急,两拍变成四拍,四拍变成六拍,六拍变为八拍,八拍又转回六拍,长短拍交错运用,鼓点忽疾忽缓,婉转动听,让人有击节而歌的快感。
韩商此刻仿佛大病初愈,箭杆击石不敢用太多力气,好在他手法精奇,用的正是褚开远褚二侠传授的击鼓法。褚二侠虽是剑术名家,却最好弓马之术,曾向行伍中的朋友请教过敲击军鼓的手法,辅以他的上乘气功,屡加摸索之后果真将击鼓术练就得神乎其技,鼓声一出,数里皆闻,鼓声雷动,十里之外更是遍野皆闻,一只鼓敲起来,竟胜过千军万马战鼓齐鸣,若是换了旁人,便是将鼓皮敲露了,也断然无法望其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