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森然,照亮这一条血色长街。清风吹过,撩起顾熠城的一缕青丝。
长剑凌空,同一时间,顾熠城飞身而起。身似轻鸿,踏虚而去。
对面的黑衣人见顾熠城来势汹汹,五个人脚步迅速变化。
站在马车上的凤千澜一惊“苍龙斗角阵?”这苍龙斗角阵乃太虚派阳神真人所创。角宿本只有两个星位,但阳神真人所创的苍龙斗角阵由五个人同时发力,五个人不断变化所站方位。
而星所对的人始终是两个人。五人内力相连,正面迎敌人,小则联手击敌,大则以阵法迎敌。
苍龙角宿属为东方七宿之首,两颗星如苍龙的两角。龙角,乃斗杀之首冲。这也是为什么苍龙斗角阵如此嗜血的原因。
当年在煞血楼的藏书楼,凤千澜曾经无意间翻阅过一本名为《潮州行记》的游记,里面记载了一段侠客与寺僧的比武过程,其中所记剑法可以破苍龙斗角阵。
凤千澜看着顾熠城飞身而去的身影,想知道他会以何方法破阵。
风将碎叶卷起,街道旁的小草被风压倒。夜空中,两颗星熠熠生辉。五个人形成围合之势。
顾熠城提剑入阵,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第一剑,刺向亢宿中的折威方向。一剑如风,剑气如闪电一般,折敌之威。
黑衣人合力一挡,仍旧无法挡住破风而来的剑气。
一个黑衣人闷哼一声,受了重伤。第二剑,剑锋直指阳门方位,气贯长虹,破了五人围合之势。第二剑剑气尚未消散。
第三剑已到眼前,剑锋急转方位指向左右摄提,剑影忽现忽隐。“嘭”击中站在星位中的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被强大的内力所伤,击飞出阵,身体重重落地,没了气息。嗜血的苍龙斗角阵阵型被废。其余四人都身受重伤。
四人眼神惊恐,想要抽身而退。顾熠城却不给他们机会。第四剑,剑指顽顿。剑影似光,在他们的瞳孔中留下一道白光,剑在脖颈处轻轻一扫,血在黑夜中盛放,如同黄泉路旁的彼岸花,颜色妖异瘆人。
落叶在空中飞舞,簌簌落下。
“嘭嘭嘭嘭”四个人倒在血泊中,眼中带着深及灵魂深处的恐惧。身下是染了血的落叶碎片。
凤千澜看着顾熠城出剑收剑,一双凤眼满是惊艳之色。顾熠城的剑法借用苍龙七宿中的第二宿,亢宿。
亢宿为青龙之颈。在七曜属金,图腾为龙,故亦称亢金龙。龙乃神物可兴云布雨,受人朝拜。而蛟性情凶残,为恶做乱。已是输了一乘。
五行玄妙,阴阳相克。角宿属木,亢宿属金,金可克木,此阵方破。
凤千澜心中默念。折威,阳门,左右摄提,顽顿。与《潮州行记》中侠客破寺僧法阵中所用剑法顺序不谋而合,但是又有玄妙之处。顾熠城这剑法并没有使完,还差三剑。
那武功高强的侠客用了七剑,而他只用了四剑。
顾熠城收剑。一袭白衣,背影冷漠,透着疏离,只见衣角绣着的雅致青竹花纹随风飘扬。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似从天来。而那柄锋利的长剑纤尘不染,光亮如初。逆吾,尚可活命。杀她,必断生机。
之桃早已闭上了双眼,死死地揪着言柒的衣裳。
言柒一边安抚之桃,一边赞叹世子这套亢龙剑法使的是炉火纯青,只能用一个字概括,帅!
顾熠城转身,声音冷清,似染寒冰“收拾干净。”那双似琉璃的眸子在看向凤千澜时,徒然一暖,像春风吹过了十里,暖了荒山,暖了野岭,暖了江河。
凤千澜回之一笑,与顾熠城的清风浅笑不同,那笑若艳阳,可以蒸发全身每个角落里隐藏的伤痛。凤千澜突然就想起《红楼梦》中描写贾宝玉的那段的文字,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但顾熠城与贾宝玉相比,没了那贵家公子的乖张,更多的是清贵兰芝的清冷。
顾熠城似琉璃的眸子,蓦然一暗,一时竟然觉得那九年里,君凌风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没有之一。黄昏饮酒,暗香盈袖,有她。日出有曜,研墨作画,有她。春冬雨雪,有她。夏凉秋爽,有她。幸福,只因为身旁有她。
暗卫出动,动作迅速,开始收拾尸体。
车轮再次滚滚向前,马车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冷风吹动了街道旁屋檐下的红灯,灯光忽而明,忽而暗。一明一暗,月色依旧,长街冷寂,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只有一地的碎叶,随风旋转。
马车上,顾熠城的视线停留在书卷上。俊美的侧脸安静,有匪君子,如切如磋。一点也不像使出那样张扬肃杀剑法的人。
顾熠城有心情看书,凤千澜可没有心境继续品茶。按耐不住的开口“顾熠城,你那套剑法从哪里学来的?”煞血楼的藏书楼中的书籍多是在大陆上失传的,那本《潮州行记》……
凤千澜确定南唐一定没有。那双如画卷般俊秀的眉眼让她觉得熟悉。她怀疑,从前是不是见过他?
顾熠城清冷的声音响起“家师所授。”
凤千澜追问,凤眼大而有神“家师何处高人?”没办法,曾经能引起她兴趣的,不超过三样东西,一为酒,二就是武功秘籍,三是一个人……想到此处凤千澜眼神暗淡了下来,心中灼烧一般的痛。
顾熠城见状道,“以后有机会,教你。”
凤千澜落寞的心情一扫而空“当真。”双眼又神采奕奕,如狼似虎的盯着他。心中的灼痛渐渐消散。
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恨不得立即将他拆骨入腹,以解口腹之欲。
顾熠城敲了敲她的额头“我这可是有偿的。”
凤千澜扒拉开他温暖的手掌,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端起茶杯,猛喝了几杯,如牛饮水。古丈毛尖是吧,喝穷你。完全忘了当初寻芳楼那二十万两黄金。
顾熠城见凤千澜不理会他,笑笑,闭目养神。
回到凤府时,已经月上中天,凤府下人见是顾王府的车,不敢耽搁,连忙去通报凤丞相。
凤千澜看了看闭目养神的顾熠城,轻轻扯了扯他云纹的衣袖,惦记那套剑法,轻轻道“我走了。”
顾熠城没什么动静,凤千澜转身下车。
袖子突然被顾熠城拉住。一个旋身,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凤千澜倒在顾熠城怀中,淡雅的竹香扑面而来。
顾熠城张开双眼,琉璃的眸子好笑地注视着怀中的凤千澜,骨节分明的手,挑起凤千澜的下颚,娇艳红唇近在眼前,“春风拥一吻,授命可得唇?”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凤千澜本欲挣开,转念一想。对上那双戏谑的眸子,嘴角一笑。略有妖意,未见媚态。削葱似的手指抚上他清冷的唇,道“世子难道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然后将手放在顾熠城肩膀处,轻轻一推,起身下了车。
从来都一副高深莫测的世子顾熠城愣在原地,过后嘴角竟然扬起一抹又傻又苦的笑。你果然是我的劫,避无可避,只能应劫。回来便好,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红尘漫漫,道路险阻,他寻她不易。然后跟着下了车。
凤丞相出门相迎“劳烦世子送小女回来。”
顾熠城有礼却疏离“凤丞相客气了。本世子只是路上偶遇马车失控的凤小姐,载她一程。”顾熠城这一番话,话中有话。凤丞相这个老狐狸,自然懂得其中意思。
言柒偷笑,什么偶遇,分明是世子故意吩咐他跟在凤小姐马车后的。
之桃想起悬崖边上那一段惊心动魄的生死瞬间,还有后怕。
凤丞相尴尬一笑“多谢世子,世子可否赏脸到寒舍一坐。”
月色已晚,顾熠城也不便停留便道“小坐便不必了。本世子还有事,就此告辞。”转身对言柒道“言柒,走吧。”
凤千澜在凤丞相面前也不敢与顾熠城对视,让凤丞相发现她与顾熠城相熟又是一桩麻烦事。
马车缓缓向前。
凤千澜跟在凤丞相身后进了凤府。
凤府花厅。
之桃站在花厅外候着。双目里满是焦急,小姐在百花朝上得罪了夫人和大小姐,她们怎么会放过小姐。大夫人您在天有灵,保佑小姐平安无事。
花厅内,凤丞相与崔氏坐在上座,凤婉卿坐在下首。
凤千澜当然是站着,讽刺一笑。凤府哪里有她一席之地?
凤丞相收起了方才的和睦,厉声道“跪下。”
崔氏冷冷一哼,目光恶毒。凤婉卿更是恨毒了这个贱人!
凤千澜淡然自若“千澜无罪,何以要跪?”
凤丞相被凤千澜这样得态度一激,脑中回响起同僚的话,做姐姐的居然觊觎自己的妹夫,真是没有家教。手掌重重地拍上桌子“你什么教养?”
凤千澜冷冷一笑,“教养,凤丞相莫不是不知我凤千澜是有娘生,没爹养的傻子小姐。你问我教养?”这样的渣爹。有,不如无。她不是真正的凤千澜,对凤丞相没有什么孺慕之情。
凤丞相被凤千澜毫不客气的话说的心中一虚。
崔氏见凤千澜伶牙俐齿,上下打量了凤千澜一眼。“哟,凤千澜,你那衣裳怎么缺了一角啊。”
忽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凤千澜缺了一角的衣裳上。
凤千澜暗叫糟糕,本想借着凤丞相对以前的凤千澜的愧疚逃过一劫。不料怎得衣角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