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寿宫。
宽大的正堂,几根高耸的朱红殿柱,上面雕刻着狰狞的龙,灵气逼真,又形态自若。脊上雕着琉璃群兽,栋柱油漆彩画。匾额上写着“辰出东方”几个流金大字,尽是皇家气派。
宴席由殿外高台之上的御座至台阶。台阶以下,直到太和门檐下东西两侧,按品秩分设王公及文武大臣、随行女眷宴席。宴席间,宫女来往布置菜与酒品。高台之下是一方小湖,湖水明亮如镜,倒映着红瓦绿树。春风吹拂,荡起微微的涟漪。
凤如珊随着崔氏母女按序入席。刚刚坐下,便见凤千澜一身紫衣带着之桃,入了席。风如珊见此,瞠目结舌。她居然没事?
显然凤千澜刚刚出现时,凤婉卿也看见了,嘴角边的笑容渐渐淡了。眼神恶毒,指甲嵌入掌心,血肉模糊。
凤千澜坐下,对着崔氏母女似笑非笑。眼底凝结了一层寒冰。
凤千澜这一笑落在凤婉卿眼中,就是*裸的讽刺。俏脸青紫。
崔氏眼神慌张,这贱人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这边凤丞相带着凤翎墨入了席。至于凤千逸,那个浪荡公子哥,自是哪里逍遥哪里去了。凤丞相根本不喜那个纨绔子弟。
远处李霖潇一步步走来,一身紫袍,腰缠玉带,浓密的剑眉稍稍向上扬起,英挺的鼻梁,小麦色的肌肤,还有身上若有似无的刚阳气息。
李霖萧一出现,凤婉卿痴痴的目光就落在李霖萧身上,移不开。
凤千澜见凤婉卿一脸娇羞,若有所思,莫非凤婉卿喜欢他?小声道“之桃,他是谁?”
之桃顺着凤千澜的目光看去,脸有怒色,替凤千澜不平“小姐,那人就是四皇子李霖萧。”小姐,这么好。四皇子却对小姐不闻不问。
“哦,他就是李霖萧啊。”凤千澜拖长了声线戏谑道。
太子一身杏黄,乌发高高束着。腰间系着一块象征皇室的羊脂白玉,俊秀的眉目。在顾熠城右侧落座。见凤千澜目光朝向这边,抬眸就撞到一双明媚的凤眼里,那双眼清澈如许,睫毛盈盈一剪,便流光溢彩。当日寻芳楼的女子果然是她。
李霖萧根本没有看见凤千澜打量的目光,正想着退婚一事。却忘了自己从未见过退婚的对象。不知对方什么模样,什么性情……
顾熠城则坐在凤千澜对面,见凤千澜来了,嘴角扬笑,春风撩人。迷了对面贵女们的眼,引起波澜。
你不知道,那种一见你就会笑的人,是有多么爱你。
一女坐在凤千澜旁边,娇羞的说“世子对我笑了耶!”
“胡说,世子分明是在看我。”
“你们都错了,世子爱慕的人一直是我。”
……
凤千澜一脸黑线,遥遥瞪了一眼顾熠城。烂桃花!
顾熠城收到凤千澜的投来的目光,收了笑意。假装低头研究酒杯上的暗纹。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台上的李婧柔一直关注着顾熠城,此时两人的互动。在李婧柔眼里就是眉目传情。新月眉紧皱,“哼。”
待宾客满座,大司乐开始奏乐迎行礼。皇帝携着皇后一同入席。后面跟着一群妃嫔。宫女太监在一旁小心侍候着。
皇帝登上御座,众臣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南唐皇帝已近中年,一双看透世事的眼,不怒自威。“今日百花朝,本就是图个乐子,大家也不用太拘谨了。”
然后礼司监宣布开宴。众臣也不敢扫了兴,宴会其乐融融。大乐司奏乐,舞女们广袖飘飞。
东齐闵王周壬沉一身蓝色锦衣,双眼细长五官阴柔,“周壬沉代东齐,祝愿南唐昌盛,国泰君安!”
皇上眯着眼,“闵王客气了,不知宁悦公主可有随行?”
周壬沉朝座位上一瞥。周灵央绾着八宝攒珠髻,一身缕金百蝶穿花红裙,腰间系着一块双衡比目玫瑰佩。容貌明艳,身量苗条,张扬无比。“灵央给皇上请安。”
皇上看着台下的女子,此女虽刁蛮跋扈了些,但南唐与东齐联姻,结秦晋之好,于国于民皆有好处。“宁悦公主请起。”
栎阳皇后端着一国之母的标准笑容,朝周灵央客套道“公主真是个可儿人,住在南唐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找本宫便是。”
即使皇后这么识大体,皇上也神色冷淡,这是她母仪天下该做的!
德妃察言观色道“公主,初到南唐,怕是吃不惯这里的吃食,恰好本妃这有一个来自东齐的厨子,明日让人领了去吧。”
周灵央张扬一笑,脸上带着骄傲“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德妃娘娘。父皇怕灵央吃不习惯,将宫中御厨赐给了灵央。”我乃东齐公主,用的着你一个后妃的厨子?
凤千澜一边吃着宫中佳肴,一边听着场中人毫无营养的对话。又来一个胸大无脑的公主,啧啧啧,公主病啊。
德妃读懂了周灵央的轻蔑,脸一僵,神色尴尬,不敢多言。
宴会上歌舞升平,底下暗涛涌动。李婧柔站起来,微微福身“父皇,今年的百花朝,由我这个做女儿的来开头吧!一是祝愿父皇龙体安康,二是祝愿我南唐国运昌荣。”若是我夺了彩头,世子会不会对我倾心呢?双眼含春的朝顾熠城一瞥。
皇上对这个老来的小女儿很是疼爱,龙颜大悦“朕准了!”
台上德妃微笑的看着自己女儿,得意的朝皇后方向看了一眼。
皇后冷冷一哼,一脸讽刺。南唐的大统可不会由一介女流继承。
德妃脸上得意之色消失殆尽,心有不甘。
台下,顾熠城一身白衣,衣角绣着幽幽翠竹。眼眸乌黑似琉璃盯着凤千澜,直接无视了李婧柔的目光。
凤千澜对顾熠城挑眉,不怀好意的笑着。哎,公主抛媚眼了,你不接?
顾熠城如画的眉眼温润。澜澜,若是你抛的媚眼,我一定接。
凤千澜柳眉弯弯,笑眯眯。我不会!我眼睛才不会抽筋。
顾熠城戏谑的看着凤千澜。哦,澜澜不会?
李婧柔见顾熠城的目光始终落在凤千澜身上。小脸扭曲,下去换舞衣了。
李婧柔身着红衣飘飘而来,曲调悠扬,所演的正是《白石道人歌曲》里的残段《霓裳》。其舞婆娑、其乐缥缈、其服饰似仙女下凡。舞姿优美,舞袖飞旋,将女子之美表现的淋漓尽致。
乐曲声声,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云,彷佛照颜色。
音乐响起时,凤婉卿微愣,她怎么会这个?心中忧愁,李婧柔这舞极妙,反观自己要跳的舞逊色了许多。
李婧雪身姿柔软,袖舞翩翩,一身环珮叮咚,楚腰纤纤,正红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波纹,甚是好看。
台上皇上笑容四溢,“果然是朕的女儿,不错。”
德妃笑着附和道“都是皇上惯着她了。”
皇后双手捏紧,保养得当的手心,留下深深的指甲印。
一舞闭,李婧雪再拜行礼。小脸红润白皙,更添几分娇态。婧雪盈盈拜下,朗声道“儿臣献丑了。”眼神却向顾熠城飘去。
在座的名门公子都看得入迷,众人皆醉,自然有人醒。凤千澜是无心赏舞,百无聊赖的戳着桌上的菜肴。唉,不就是杨贵妃的霓裳羽衣曲嘛。无趣,无趣。
顾熠城从李婧柔出场就没有看过她一眼,低头饮酒,时不时看看对面懒懒的凤千澜。
沐瑾雪与许佳瑶坐在一处,看着场上李婧柔骄傲的模样,嘴角一撇“许佳瑶,她跳的还没有你跳的好看。”
许佳瑶轻轻捏了捏沐瑾雪的衣角“瑾雪,她是公主。”
沐瑾雪一下就恼了。什么狗屁公主,她最看不惯的就是李婧柔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非世子不嫁?沐瑾雪想到了什么,四处张望“哎,许佳瑶,你说凤千澜在哪里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许佳瑶朝凤千澜的方向一看,沐瑾雪顺着看了过去。就见凤千澜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席地而坐,百无聊赖的摆弄桌上的酒杯。
沐瑾雪爽朗笑道“凤千澜,果然是她。”
许佳瑶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羡慕。凤千澜的潇洒无拘是她们学不来的,不能学的。
高台上,皇上满意的看着李婧雪“婧雪,这次可是下了点功夫,赏!”
皇后调整好心绪,笑道“婧雪这舞,当真不错,臣妾仿佛看见了兰妃妹妹了呢。”
皇上脸色不虞,这兰妃可是宫中的忌讳。当年的兰妃与柳梦如同年参加百花朝。拨得第二,被选入宫中为妃,诞下七皇子,她的舞姿更是妙极。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惹怒了帝王,打入冷宫,两年后病死了,留下可怜的七皇子,皇上连名都不予相赐,这些年也是不闻不问的,任其自身自灭。
德妃一言不发,这时候说话,只会令皇上生气。皇后好狠毒的心。
李婧雪不知道高台上的变故,得了赏。傲慢的看了凤千澜一眼,又不舍的看了顾熠城一眼,去换衣裳了。
东齐崇武。周灵央对这些女子的歌舞一点也感兴趣,“皇上,只有歌舞不会太无趣了吗?”
大臣们点头附和。每年百花朝都是歌舞,这么些年下来,看着也乏味了。高台上气氛一松,皇上因兰妃的不悦也消散了,问道“依公主的意思?”
周灵央朝宴席上看了一周,在看到低眉的李霖萧时,嘴角扬笑“皇上,在我们东齐有一个射宫灯的游戏。由男女两人一组,共三组。进行射灯比赛。哪一组射的宫灯多,就为胜。”
皇上一听来了兴致,龙案一拍“就按公主说的办。”众位大臣也没有异议,就是苦了那些私下苦练想在百花朝上大放异彩的小姐了。凤婉卿脸色一白,因李婧柔的舞乱了的心神这下更乱了。若没了比舞,她还怎么胜过凤千澜?更何况她不通骑射之术。
周灵央又道“皇上,灵央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道“公主请说。”
周灵央又看了一眼李霖萧“皇上,可否用皇上的一个恩典来作为此次游戏的彩头?”
皇上觉得这个请求无伤大雅,“准了。”
宫人按照周灵央的描述,下去准备比射之地。
周灵央娇俏一笑,恭敬一礼“皇上,分组人选由皇上定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