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凤千澜醒了,凤千逸悬着的心慢慢落回了远处。“你呀,什么凶险都自己扛,我不是告诉你了,女孩子不要逞强,你上头还有哥哥,逞强什么强?”
凤千澜接过凤千逸端来的水润了润喉。眨巴着眼看着训诫自己的兄长,那神情和那只小白狐如出一辙。
说来也怪,那只小白之前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自凤千澜回到顾王府的那一夜,突然跳窗而入,乖巧的爬到凤千澜身边睡着。
还好之桃是认得小白的,不然早被巡夜的守卫捉了去。
此时一人一狐,皆做乖巧状,一旁的之桃也笑出了声。
凤千逸见自家妹妹一副我很乖的模样,又见她遭此大难,叹息一声,不再斥责了。
之桃将小白带了出去,兄妹两又说了好些话,凤千逸尽挑边关趣事给凤千澜说,那些生死攸关,备尝艰辛的事情他三言两语就带过了。
凤千澜坐在床上安静地听着,心下苦涩,不由得哭了,他的哥哥呀!
凤千逸见凤千澜眼角晶莹,一下子慌了,“妹妹呀,你别哭,都过去了。别哭……”
凤千逸的角色从来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温暖的大哥哥还是第一次做。手忙脚乱地去拭凤千澜的眼泪。
之桃端着药进来,“大公子,公主可能是累了。”
“噢噢噢,妹妹别哭,先好好休息。”听言凤千逸替凤千澜捏了捏被角。又看着凤千澜用了药“妹妹好好休息,哥哥明日再来看你。”
“嗯嗯。”
临出门时,凤千澜又道“明日哥哥可否为千澜带一串糖葫芦?”她知道凤千逸觉得没有保护好他,想用尽所有办法就为她开心。这样的哥哥,世上没有第二个了……
“好好,明日哥哥给你带,要多少,有多少,管够。”凤千逸想起小时候,他为痴呆的凤千澜买糖葫芦的情景,嘴角绽开灿烂的笑容。
待凤千逸走后,凤千澜才卸下脸上的笑容,神情倦倦。强撑着与凤千逸说话,用了她大半精神,眼镜一闭,又沉沉睡去。
而凤千逸出了门,就收了笑容。既然妹妹已经醒了,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处理了。他一路出了顾王府,往凤府去了。
凤千逸站在凤府的大门外,仰头去看那书法名家所书的凤府二字,笔力苍劲,气派非常。凤府还是以前的凤府,凤府不是从前的凤府。
“你们在外面等着。”
侍从道“谨尊将令。”
他抬步走进这座寂静的宅院,一路行去,不见半个人影。那些婢女下人在听说凤翎墨身死,四王爷被捕后,纷纷逃出府去了。随后,凤府被林将军派兵围了起来,又因为凤千逸的关系,并没有将凤丞相捉拿下狱。
熟悉的景物一帧帧目里闪过,他是恨这个地方的,这座府邸让他失去了母亲。可他又是爱这个地方的。
在那些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母亲为他做过枣泥糕,摸过他的发顶,带他放过风筝。他的书法是凤丞相亲自教的,在这里他等到了妹妹的出生……这个地方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喜的,悲的,怒的,恨的……
曲径通幽,树木苍苍,穿过石子小路,还是那一片荷塘。福老站在一旁,守着那个椅子上的老人,老人怀中抱着一把瑶琴,见凤千逸的到来,双眼有光,上前道“大公子,您回来了!”
“嗯。”凤千逸挥挥手让福老退下。
荷塘里的荷花已经谢了,只有荷叶依旧绿油,没有随风而动的香荷,锦鲤也懒怠起来,无心游戏,没有风的时候,不过一潭死水。
整个凤府里凤丞相最喜欢的就是这片荷塘,准确的来说是爱那个在荷塘边喂鱼赏花的柳梦如。凤丞相浑浊的眼一直看着塘边某处,脸上皱纹肆虐,有了老年斑。
“父亲在想什么?”凤千逸上前在凤丞相身边站定。
凤丞相的头转向声音的来源处,惊异过后是一抹欣慰。苍老的声音道“为父在想你的母亲。第一次见她,她正在医治一位无钱看病的老妪。她一身白衣,美得出尘……”
凤千逸静静地听着凤丞相讲述他与柳梦如初见时的场景,好似真的看到了那个悬壶济世的白衣女子。
荷叶在池塘里摇摆,晶莹的水煮顺着脉叶滴下,打乱了一池寂静。凤丞相抱紧了怀中的瑶琴,头靠在上面,感受着记忆里最后一点温暖。而后,他不舍的将瑶琴递给凤千逸,“千逸啊,这琴是你娘留给千澜的,本该在她及笄时给她,为父却为留个念想强留在身边许多年了,你替为父转交给她吧。”顿了顿,又轻声道“替为父说一句……对不起吧。”
凤千逸接过瑶琴,看着老人心中复杂,分不清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好,父亲放心。”
命运的交错,让他们所有人都不得圆满,崔氏的强求,凤翎墨的阴霾,凤婉卿的偏执,凤千澜的痴呆,他的遗憾。悲哀的结局,自崔氏进门就结束了。
凤丞相躺在椅子上,缓缓阖上了眼睛“梦如,你来接我了吗?”
秋日暖阳刺过云层,投下一点斑驳,照在那个老人身上,嘴角是一抹得偿所愿的微笑。
凤千逸抱紧怀中的瑶琴,心中有什么松动了,消散了。这一场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宿怨深仇随着凤丞相的长眠尘归尘,土归土。
醉倾楼一战,七王爷与林将军联手制敌,凤将军千里救援京城成为佳话。皇上在白玉行的医治下,虽然不能行走,却也可以说话了。
失踪多日的高德海又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他推着坐着轮椅上的皇帝。
这位以风雅著称的皇帝终究是老了,双鬓染了白霜,一双眼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脸色灰败。太子身死,七王爷受伤,四王爷被活捉,连同四王妃一起收监。而凤婉卿下落不明。
才过几月,南唐皇室死的死,伤的伤,也不知是不是苍天降下的惩罚,要他以晚年凄惨收尾。高高在上的皇帝,又想起清平王的那些话,心中不是滋味,可人已经死了,还能做什么呢?“德海,召中书舍人和王家家主进宫一趟吧。”
“喏。”
清风吹拂,吹散了南唐一连几日的阴霾,叶子自梢头飘落,梧叶知秋。那日中书舍人与王家家主奉旨进宫,与皇上密谈了几个时辰。
随后立太子的诏书就到了七王府,另外一道圣旨则去了顾王府。此番京城之难,顾熠城虽不曾亲身参与,但功不可没,命顾熠城为摄政王,速速赶往京城,辅佐太子。历经此番磨难,皇帝心境变化不少,对顾家不再像从前搬忌惮,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李霖息一声“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而尘埃落定。其余嘉奖旨意则不细说。
是夜,凤千澜坐在廊下,一双脚悬空,随意踢着。看那星辰大海,不见一轮白月。
风声几许,白玉行坐在屋顶的瓦片上,眺望远方,与凤千澜看的方向出奇的一致,那个方向有一座山叫太行。“我说,你就不想问问我,他的近况吗?”
沉默半晌,无人应答。白玉行起身下了屋顶,他想起来了,此时的凤千澜还处于失声中。他坐到院中设置的石墩上,又一次看向廊下的女子。
凤千澜朝他点点头,一双眼里满是期待,这是她卧床以来最大的一次情绪波动了。
白玉行见此,突然不爽,这两人,一个卧床,一个远在太行,还不遗余力的秀!他心思一转,来了句“你猜!”
凤千澜不失礼貌的微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抄起一旁的小石子,朝白玉行杀将过去。
“哎。”白玉行身子微微向后一倾,正在得意,那知迎面又是一击。他只好打开他那把风**人的扇子挡了一下,不如此一张俊脸可就毁了。“凤千澜!”
凤千澜无声发笑。
白玉行竟然看懂了她的意思,白公子,你也要今天……
白玉行这只傲娇的孔雀一下炸了毛,正欲好好说教说教凤千澜。远处传来之桃的声音“公主!您怎么在这里,夜里凉,您身子还没有好妥,快些回屋去吧!白公子。”
“嘿嘿,之桃姑娘。”白玉行朝之桃点点头,收回了手中折扇,暗地腹诽,他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欺负病患吧。
溜出来透风的凤千澜被抓个现形。凤千逸一回来,之桃就叛变了,和凤千逸一唱一和,那也不许,这也不许。两辈子没受着样待遇的凤千澜甚是惶恐,又无可奈何,被两人管得死死的。
之桃扶着凤千澜回屋,留在后面的白玉行在晚风中摇着扇子,送来一句“他很好。”
接着一个纸团从身后扔来,凤千澜徒手接住,展开,里面的字体如他的人一样温润如玉。凤千澜眼睫微闪,唇微张,不日将归。心中欢喜,片刻又退的干干净净。
之桃见自家主子最近时常心情低落,不知是为何,只能归结于前几日劳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