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炼心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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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别人杀人和自己杀人完全是两个概念,那种内心的恐惧只有自己知道。而除了恐惧之外,更多的是自责,是内心对自己的谴责。

叶荨和云兮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江湖的险与恶。原来,那种险与恶是会危及生命的。死亡好像很简单,只需一掌一剑而已。

叶荨双手抱着膝盖,整张脸埋进臂弯里,她很自责,如果她当时没有用剑指着戏子,那么他也许就不会死了。叶荨不知道什么大漠三寇,什么罪有应得。她只知道,自己——杀人了。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条生命,就那样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叶荨。”韩彻开口呼唤了一声,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安慰吗?不,他不知道怎么安慰。韩彻的内心同样在自责着,本来叶荨在渔村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因为他,叶荨走出了渔村,走向了江湖。

这个江湖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自己明明受过那么多的伤,可为什么就没有警醒那么一点呢?

韩彻垂下眼帘,低声道:“叶荨,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拉着你出来的。”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叶荨低着头说道:“我有些理解父亲的用意了,也有些明白老村长的选择了。”

叶荨低声抽泣道:“当初父亲拖着那么重的伤回来看我,应该是放心不下我吧,是我太天真了,我一点都不理解他。”

韩彻内心挣扎了很久,还是问道:“后悔吗?”

“我是后悔了。”叶荨抬起头,说道:“但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不甘心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不甘心,站在你们身后。”

“叶荨。”韩彻张了张口。

叶荨开口问道:“白玉,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第一次杀人吗?”韩彻回忆了很久,说道:“平淡,漠然,愤怒。”

听着韩彻说出的三个词,叶荨疑惑地问道:“什么?”

“我八岁的时候跟随师父学习魔剑,师父的第一堂课,带我去了深山,我亲眼看着师父一剑斩下一头苍狼的头颅,血洒在我脸上,刺目而温热。自那之后,我的对手便是满山的猛兽。”

“在十三岁那年,有人刁难娘亲,我一怒之下,杀了他。那时候,我的感觉跟杀了一头凶兽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只是样子不一样罢了。”

韩彻说的并不全是真的,真相是什么呢?

……

自韩彻记事起,淑妃就已经受到了冷落,他们在的华清宫也冷清得异常,淑妃的名头还在,可也只是虚名而已,整个华清宫好像一座巨大的囚笼,将他们关在了里面。而淑妃,也几乎没有走出过华清宫的大门。整个华清宫只有四人,淑妃、韩彻、师父还有一个侍女秋菊。

有一天,一个太监来到了华清宫,韩彻见到淑妃似乎十分愤怒,一旁的秋菊则是十分紧张,双手不停揉搓着。

韩彻进门见到这一幕,不解地问道:“娘亲,发生了什么事。”

“三皇子,娘娘的侍女冲撞了德妃娘娘,奴才是来带她走的。”这个太监除了说话还算恭敬外,再无其他表示。

韩彻也没计较,继续问道:“不知秋菊姐姐犯了什么事非要带走她?我们稍加惩戒就是了。”

“回三皇子,奴才不知,但秋菊是一定要带走的,不然德妃娘娘……。”

太监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彻打断:“我说我们自会惩戒,你听不懂吗?一问三不知就想带人走是何道理。”

“三皇子。”

“闭嘴,你还知道我是三皇子,那你是不是忘了你只是个奴才,忘了上面的人是淑妃,我不计较你大呼小叫已是万幸,还想和我们谈条件?”

“我只是奉命办事,德妃……呃。”

太监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死死捂着喉咙,血却止不住的从指缝中流下来,韩彻没有看他一眼,将仍滴血的剑收入鞘中。

淑妃的确是受了冷落,可韩彻却是实实在在的三皇子,走到哪都还得恭敬地叫一声殿下。但韩彻杀他并不是因为他不敬,而是因为他冲撞了淑妃,韩彻还是第一次看到娘亲如此愤怒。

多年来,韩彻和娘亲深居简出,华清宫虽然冷清了些,倒也自在,不受外人打扰,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约束。

但不在意不等同于不在乎,而是不想去理会罢了。韩彻便是要他们看一看,这里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

韩彻当时是什么感觉呢?感觉就像是杀了一头猛兽而已,平淡,漠然。

“这样吗?”叶荨低声道:“要是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就好了,那样的话,父亲也不会那么艰难吧。”

韩彻第三次叫道:“叶荨。”

叶荨没等韩彻说话,便说道:“你是想劝我放弃吗?”

“我……。”韩彻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叶荨继续问道:“白玉,你是为了什么而坚持呢?当初即便是失忆了,也想去做那件想不起来的事。”

是啊,为了谁呢?为了娘亲,为了夺得皇储之位。

见韩彻没有开口,叶荨说道:“白玉,你有你坚持的理由,我也有我坚持的理由,我会振作起来的。我,不想逃避。我会在这污浊的泥潭中,绽放光明。”

另一边,云兮闷闷不乐地坐在床上,脑海中不停回荡着戏子死时的那一幕,怎么挥也挥不去。

“啊。”云兮双手抱着头不停摇晃着,想把脑中的那一幕甩开。

听到云兮的声音,李繁星急忙推门而入,急切地问道:“云兮,你没事吧。”

“师兄。”云兮低声哽咽道:“我一闭上眼就看到戏子死的那一幕,怎么也甩不开。要不是我那一掌,他就不会死了吧?”

云兮毕竟只有十四五岁,他的心性比之叶荨都还要差一些,在道门中,他是人人怜爱的小师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哪里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别说是杀人,就是看也没看过。今天,他不但目睹了杀人,更是自己杀了人。

“云兮。”李繁星叹了口气,说道:“我给你说过大漠三无恶不作,但你知道他们有多恶吗?”

“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奸淫掳掠,被他们玷污了清白的姑娘,无颜存活于世,自杀了。还有一些,生生被他们玩弄致死,还有那些姑娘的家人,被他们血洗。”

“云兮,你能想象吗?一间屋子里全是死人,血流成河,不论是墙上,还是地上都沾满了鲜血,刺鼻的血腥味飘出很远。”

“地上的死人仍保持着生前不甘的表情,狰狞而可怖。”

云兮弱弱地说道:“可是,杀人是不对的。”

“云兮,你知道什么叫杀人者恒杀之吗?”李繁星不等云兮回答便说道:“这个世界,有好人,也有坏人,轻的打人伤人,重的置人于死地。那么,怎么样才能制止他们呢?”

“你可能会说报官,但你知道官府对那些罪大恶极的人是怎么处置的吗?同样是对他们执行死刑。”

“杀人的确是不对的,可是有些人是不听教化的。比如大漠三寇这样的人,他们实力强大,就连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为了血玉观音,他们不止一次找我们的麻烦,你有看到他们想放过我们吗?如果我们实力不够,那么死的人就是我们了。这样的事,只是一个缩影而已。”

“云兮,你见过因一念仁慈放过恶人而让受害人被灭满门的吗?这是恶人错了,还是放了他的那个人错了呢?行侠仗义听着很高尚,可这高尚后面是什么呢?是暴力,是杀戮。”

“世界需要的从来不是英雄,而是利益。当你维护了弱者的利益后,你便是他们口中的英雄,同时,你也成为了恶徒口中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那么,到底是英雄,还是魔鬼呢?对与错的界限又在哪里呢?是利益,利益的多与少便是决定对与错的界限。”

“云兮,你从小生活在道门,在众师兄的呵护下长大,你只看到了这世界的善,却没有看到恶。我想,师父让你随我下山,便是让你看一看这世界的真正样貌吧。”

云兮问道:“师兄,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呢?”

“第一次杀人啊。”李繁星回忆道:“我第一次下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恶霸强抢民女,我看不过便出手了,本来我只是对他稍加惩戒,可是那恶霸仗着有权有势,不但不知悔改,还杀了那女子的父亲。”

“一怒之下,我出手重了些,将那恶霸打死了,但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那个恶霸的父亲是一个县令,在当地作威作福,没有人敢招惹他。我杀了他的儿子,他怎么会放过我,但他们找不到我,于是又对那母女二人下手了。县令见到我出现,觉得那母女二人没有了利用价值,把她们都杀了。”

“云兮,我后悔的是,没有果断下手,这样的话,那女孩一家都不会有事。我虽然杀了县令,可是有什么用呢?人都死了,报仇还有什么用。”

云兮说道:“师兄,这种事不怪你的。”

“云兮。”李繁星郑重地说道:“我给你说这件事的目的,是为了告诉你,一味的仁慈,只会带来更多的罪恶。我不想你像我一样,尝到了苦果后才幡然醒悟。”

云兮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师兄,我会尽快适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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