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跟他说清楚了?”终于,他用最低伤害性的说法问。
“嗯,都说清楚了。”林绿悠笑着点点头,强忍住差点又要冲出眼眶的泪水。“已经海阔天空了。”
她用勉强的笑容对他说海阔天空,于海拓眉心微拧,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被她隐隐牵动,类似心疼的情绪漫开。
“时……时间能冲淡一切,事情迟早会过去的。”于海拓难得语塞,觉得说什么都是徒然,都无法让小秘书比较好过。
感情这种事,外人帮不上忙,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我知道。”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林绿悠从皮包中翻出一个白色小塑胶盒递至他面前。“于特助,你在闹头疼吧?这是头痛药,可以让你好过点。”
“谢谢。”接过手,他不禁惊讶她的细心。傅副总
“不过头痛药常吃不好喔,喝黑咖啡也可以舒缓症状。”她细心叮咛。
“嗯。”
“那我先回办公室,不打扰你了。”林绿悠朝他挥手道再见。
“拜拜。”这回要是再缺席,尹董非剥他的皮不可。于海拓迈出的步伐停下,深深看她一眼。“加油喔!小秘书。”
“我会的。”她对他甜甜一笑,娇小身子在交错的人潮里隐去。
这算什么?!
瞪着桌上白纸黑字的人事令,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绿悠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怀疑他怎能如此狠心?
“这是什么?”泪水模糊她的视线,她问。
“如你所见,这是你的人事令。”傅子嘉的声音极冷,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下星期一开始生效。”
“就因为我不答应做你的情妇,你就把我调走?”握紧拳头,林绿悠不甘心地问。
“这是赵部长核签的人事令——”
“别把我当傻瓜,你素来和赵部长有交情,若不是你的意思,赵部长不会突然下这道人事令。”她截断他的话。
闻言,傅子嘉深深看了她一眼。
“小悠,你变了,你从前不敢这样跟我说话的。我才离开短短几天,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把你变得这么不可爱?”他当初就是看上她的听话呀!
“我只是做回我自己。”她狠狠咬住下唇。
对她的回答并不是非常满意,傅子嘉耸耸肩,显得很无所谓。
“总而言之人事命令已经下达,看你决定要去新部门报到还是递辞呈,悉听尊便。”
“这就是你的目的,要我别在你面前碍事?”强忍住冲到眼眶的泪水,林绿悠不断要自己坚强,别在他面前示弱。
前几天才对她浓情蜜意的情人转眼间翻脸无情,是他的心肠太过冷硬,还是她从不曾看清?
“小悠,我曾给你机会,是你自己选择放弃。”傅子嘉挑眉瞅她,眸光倏冷。“你觉得我可能放一枚不定时炸弹在身边吗?倘若被心荷知道我们曾经交往过,我的前途岂不毁在你手上?”
“我不可能去告诉邵心荷!”她不会无知到去羞辱自己。
“很难说,女人的报复心非常可怕,毕竟我抛弃你另结新欢,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他冷冷地吐出话。
好自私!
从头至尾他完全只为自己想,根本不在乎他们一年多的感情!她当初怎会爱上这么可怕的男人?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小悠。”傅子嘉双手插在裤袋中,说出口的话比冰珠子还要冷。“我曾经试着要挽留你,但你让我别无选择。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我必须保护我自己。”
“……”他所谓的自我保护就是将她发配边疆?完全不顾曾有的情分?
头好晕,紧缩的胃不断翻搅,林绿悠扶着桌面坐下来,浑身血液泛凉。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你自己傻——”见她脸色苍白似雪,傅子嘉不忘给予最后一击。向来只有他傅子嘉不要的女人,还没有女人胆敢不要他,林绿悠必须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他轻轻支起她的下巴,迎视她泪光闪闪的水眸。
“丑小鸭怎能配天鹅?当你爱上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可悲的结局,你该不会傻得以为我真的会喜欢你吧?”他薄唇扬起嘲讽的笑。“你唯一的优点就是乖巧听话,当你连这个优点都失去时,我想不出其他留你在身边的理由。”
“你——”傅子嘉的话无情地在她心上割下一道道伤痕,血肉模糊的。
“好自为之吧!小悠。”傅子嘉扬眉。“我相信离职对你而言会比较好。”
尹明澈在门板轻敲两声,笑意盎然地走进于海拓的办公室。
“咦?都八点多了,还没下班啊?”他瞥了眼腕表,故作惊讶地问:“公司有你如此尽心尽力,我替已经远去的老头子感到欣慰。”
老奸巨猾的狐狸。
于海拓没好气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从桌旁有如比萨斜塔的文件中抽出天蓝色的档案夹。
“威霸的企划案我已经看过,该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他递出。
“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我要什么。”尹明澈婚后确实改变不少,此刻笑得开怀,龙心大悦地接过手。
他当然知道尹董事长要啥,从小他就被已故的尹老爷当做尹明澈的助手培养,对他比对自己都熟悉,他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对了,有关傅子嘉要跟邵董事独生女订婚的消息,你有听说吗?”尹明澈边翻档案边问。
“早有耳闻。”于海拓点头,敲击电脑键盘的手没有停过。
“有什么想法吗?”
“物以类聚。”于海拓言简意赅地道。“狐狗本是一家,没啥好惊讶。”
“说得好。”尹明澈心有同感地颔首。
“董事长,原来您在于特助这里,我找您好久了。”人事部小柯从长廊那头匆匆跑过来,光亮的前额冒出细碎小汗珠。“部长交代,这份人事令今天下班前一定要给您核签。”
“什么人事令这么重要?明天签不行,非要今天不可?”尹明澈蹙眉,真后悔自己为什么兼任总经理,只当个董事长发号施令多好,还是从上衣口袋取出钢笔。
“不是重要,而是人事命令已经发出去了,所以要跟上。”
“嗯。”有时候为了临时调动人手,人事命令先发出是难免的事情,将公文约略看过一回。“林绿悠,是这份吗?”
“对。”小柯用力点头。
林绿悠?!
于海拓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下,若有所思地看向小柯。
林绿悠、林绿悠,这名字好熟悉,他发誓在哪儿听过。
“回去记得告诉赵部长,要他以后尽量按照程序来,以免大家都麻烦。”尹明澈嘀咕。
“是,我回去会转告赵部长。”
“等等!别签!”于海拓猛然爆出的声音狠狠吓了尹明澈一跳,他手一抖,终究没签。
“于海拓,你吃错药啦!我最近劳累过度,要是被你吓出心脏病怎么办?你打算帮我养家吗?”
于海拓没理会的尹董事长兼总经理的抱怨,他绕过大桌,抽走小柯手中的人事公文。
“原本隶属总公司副总的秘书,怎么会突然调到工厂?”他冷冷自公文中抬眸。“而且还是调到偏远地区的工厂,赵部长在想什么?”
他想起来了!平常小秘书、小秘书的叫,其实小秘书的名字就是林绿悠。小秘书犯了啥错必须调走不可?
就算要调,也不该调到工厂。
“于、于特助……”从没想到平时温和爱笑的于特助变起脸来会如此可怕,有种青面獠牙恶鬼的错觉,小柯结巴。
“海拓,怎么啦?突然发这么大脾气?”尹明澈不解。
“莫名其妙将总公司秘书调到工厂当女工,这份人事令摆明有问题。”深不见底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瞅着小柯,把后者瞧出一身冷汗。
“是吗?”重新仔细再将公文看过一回,尹明澈拧紧眉心。“小柯,这是怎么回事?这样调动不符合公司程序。”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依部长吩咐送来给总经理核签的。”今天下班前半小时,赵部长突然把人事令交给他,要他明天早上送回办公桌上。
于海拓抿紧薄唇,回想起小秘书说过的话,黑眸里闇芒掠过。
“……他长得很英俊,工作能力又强,但因为我俩的条件相差悬殊,为了避免招来议论,我和他的恋情迟迟没有公开。”
“如今他要订婚了,新娘不是我。”
闭上眸,所有前因后果他全部想通了。小秘书口中的负心汉就是即将巴上邵董事的傅驸马,而她提出分手,结果就是被发配边疆。
好一个狠心的男人!
一直以来,他虽和傅子嘉同为尹氏集团最受瞩目的男士,但彼此少有交集,井水不犯河水。他不喜招惹麻烦、锋芒外露,可是这一回……
眼前浮现小秘书含着泪对他笑说海阔天空的神情,于海拓胸口微紧。他想不出这份人事令一旦发布,小秘书会如何?
难道曾经误入恶狼嘴里的小兔子,就非要摔得粉身碎骨不可?
“回去告诉赵部长,这公文不签。”他话是对小柯说的,黑眸却瞬也不瞬地看着尹明澈董事长。
“啊?”尹明澈跟小柯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海拓,你想做什么?”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于海拓极少会用如此强硬的口气说话。
“林绿悠这个人尹董要了。”于海拓浓眉轻扬,走回自己座位。
“我要了?”莫名其妙变成当事人,尹董事长玩味地摸摸自己鼻尖。
“从明天开始,林绿悠隶属于董事长办公室的与特助。”他开启档案,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动。“人事令由董事长这边直接核签。”
言下之意林绿悠是直属于于特助的特别职位,不属于一般秘书职。
“你在干嘛?”看着他专注地对着电脑萤幕,尹董事长眯眸问。
“我寄E-mail到人事部,赵部长马上就会收到这项指令,变更人事令。”他说得干脆,先下手为强。
“……”尹明澈已说不出话来了,这分明是要他不得拒绝嘛!
五分钟后,小柯转出特助办公室回人事部。
“你这样是摆明着抢人,跟开发部过不去。”轻轻关上办公室房门,尹明澈皱眉。
“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置之不理,”于海拓长腿交叠,浓密的长睫下是自己才懂的复杂心绪。“明知内情不单纯还眼睁睁看它发生。”
“不让它发生的处理方式有非常多种,你是个中高手,我想用不着我提醒,例如压在我的桌上大半年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当然知道将人事令压下是最安全又不得罪人的做法,像他心思如此缜密的人不可能没想过。可他宁愿冒着跟开发部过不去的风险硬碰硬,因为他相信这次不成,傅子嘉还会使出其他更阴险的手段,到那时谁来帮小秘书一把?
她只是爱错人,没必要牺牲自己一直以来努力的成果。
“于海拓,这不像你的行事作风,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尹明澈在他对面坐下,打算和他把话说清楚。
于海拓是他在尹氏的最信任的人,无论他有何打算他都全力支持,但他总得知道原因。
“算我无聊的正义感在作祟吧!”唇瓣微勾,于海拓回他一抹无奈的笑。
“无聊的正义感?嗯?”这倒是挺新鲜的说词。海拓在他家老太爷的训练下已有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趋势,形容他为豺狼也不为过,极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绝不可能单单为了正义感而让自己招惹无谓的麻烦。
在尹董事长精明睿智的眼眸打量下,真的很难蒙混过去。
“我只是不喜欢看到办公室里有现代陈世美出现。”挑挑眉,他云淡风轻的解释。
“林绿悠是那名可怜的糟糠之妻吗?”
“她是无辜的牺牲者。”于海拓轻声反驳,不喜欢人家用糟糠来形容她。
“随你怎么解释,你知道我一向挺你,不过——”尹董事长深深看他一眼。“赵部长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里有数,你既然从他手底下抢人,就要有付出同等代价的心理准备。”
“我明白。也该让这些新上来的的人了解一下我的手段了,虽说我从良多年,但不代表我就改头换面了。”于海拓颔首,关于这一点他已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