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南柯

莹州，朱雀司，凌晨。

当夜回到朱雀司之后，俞青晨先是安顿好了两司的人和羽阙一行，又点人以羽家老宅为中心在方圆一定范围内展开搜索，处理完各种琐事，俞青晨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书房时已经凌晨。

天色未亮，书房灯火通明，俞青晨在书案边抽出张椅子坐下，她抬手按了按眉心，轻出口气，继而从贴身的衣袋中摸出一封信来，将这已经读过的信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李钦钦的字迹，也是李钦钦的落款，可字里行间，分明是李谦瑭惯用的措辞语气。

俞青晨眉目微沉，轻哼一声，兀自道：“有能耐写信来，有能耐落自己的款啊，让钦钦代笔算什么本事。”

——三个时辰前，莹州邻州的朱雀总司，俞青晨从羽驿手里接到白虎司的来信，她打眼一看，心说这不就是看着两个小孩儿不要闹矛盾嘛，也没太过放在心上，只是想着早早来莹州呆着以防万一罢了，于是当即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动身赶往莹州分设的朱雀司。却不想，刚入莹州境内，途径水林镇时便直接撞见了朱雀司的队伍，一问才知羽家老宅这边出了乱子，于是她便直接带队赶了过去，结果没想到，一夜之间竟牵出了这么一桩大案。

所幸自己早早地赶了过来，不然等消息送到总司，自己再过来的时候估计天都亮了，羽家老宅那边不一定得闹成什么样子。

一想到戚哲和苏玖甄，她不禁颇为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说到底，苏玖甄的由头还是羽阙，俞青晨想起自己火急火燎赶过去时看到羽阙妖化的场景，她微微蹙眉，这孩子......需得好好留意一下。

正思量着，叩门之声响起，俞青晨抬眼望去，来人正是她前夜调出去追捕羽瑾城的褐发男子，朱雀司的妖捕同时也是她的驯妖——琉珂，琉珂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张口第一句便直接道：“老大，没追上。”

“......”俞青晨漠然地望着他，“我看出来了。”

琉珂轻啧一声，颇为无奈道：“不是我们废，玄武司第一批去追的人其实已经追上了，但是没留住，让人给跑了，玄武司那个叫言风的还受了重伤，现在还没醒；我们到的时候，人早就没影了。”

俞青晨眉目半沉，略一思忖：“看来这个羽瑾城当真了得，我听苏指挥使说，他第一批派出去的妖捕，领头的是他手下那个‘鲸’里的两人，他组建的那个‘鲸’我略有耳闻，里面的五个人身手应该都不错，可现在看，两个人都没能留住羽瑾城。”

“那是自然，不是说羽瑾城是羽家一案的元凶吗，想十年前的羽家有多了得，能做下这样的大案，如今又成了大妖怪，肯定棘手。”琉珂理所当然道。

听罢，俞青晨深沉地望了他一眼：“他是羽家的孩子，对羽家动手，不一定需要多大能耐。”

琉珂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轻出口气，叹道：“就为了成为大妖怪，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毁灭天理的事。”

俞青晨想起事后三愿又告诉他们的那些关于羽瑾城妖怪之血的事，思量片刻，末了低下眉眼缓缓道：“所知的情况太少，这其中的关节，我们也说不清楚。”她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同样也是半妖半人类，我现在比较在意羽阙那孩子的情况。”

琉珂点点头，顿了半晌，又若有所思道：“其实话说回来，此番跟玄武司打交道，感觉像是认识了一个新的苏指挥使一般，和他平日里当真是霄壤之别。”

“行了，别感慨了，”俞青晨没好气道，“没什么事就去看看羽家附近的搜索，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

“歇会儿，歇会儿就去。”琉珂好言笑道，说着正欲转身离去，却不经意间瞥见了俞青晨手里的信纸，他眉梢一挑，笑意戏谑，“老大，还在看这封信呐，那不是钦钦姑娘写的吗？怎么，看出什么端倪了？”

俞青晨一哽，随即欲盖弥彰一般迅速将信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了桌角，轻咳一声道：“没什么，随便看看，别废话赶紧忙你的去。”

“行，走了。”琉珂的神色意味深长，迈出一步，他又回过头，脸上的笑意已经淡了下去，“其实说句实话，老大，那姓李的当年做出这种事，咱们和白虎司的关系也应该不好才对，若不是老大你还肯给他面子......”

“琉珂，”俞青晨脸色阴沉，“你今天话很多啊，怎么？想罚俸？”

“好好好，”琉珂摆手离去，回头兀自道，“说不得说不得。”

“你.....！”

待琉珂离去，俞青晨垂眸默然了半晌，良久，又转眼望向桌角那团信纸，她微微抿唇，然后慢吞吞地伸出手将纸团拿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展开压平，重新叠好收了起来。

天色稍稍放亮，房中灯火摇曳，桌上摊放着零碎的傀儡肢节，苏玖甄正坐在桌前修复着其中一条手臂，苏江卿叩门而入，微微一揖：“指挥使，言风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没有醒过来。”

“其他人呢？”

“基本都是轻伤。”

苏玖甄略略应了声，依旧没有抬头，继续着手里的活计，他阴沉着脸，苏江卿觑着他的神色，心道这回是正儿八经和羽阙结下了个大梁子。

略一静默，苏江卿放下妖捕的姿态，好言道：“公子，一宿没睡，稍稍歇会儿吧......不然回去再忙，毕竟修复傀儡需要的很多东西，朱雀司又没有。”

苏玖甄面不改色，沉声道：“俞指挥使的地界也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左右闲着也是闲着。”

言外之意，俞青晨在这儿坐镇，他也不好再去为难戚哲和羽阙，所以说，闲着也是闲着。

苏江卿叹了口气：“你稍微睡会儿，我给你修。”

“傀儡各不一样，只有傀儡师本人最清楚自己的东西。”

苏江卿暗自磨了磨牙，心道这是铁了心要和自己这报废的傀儡耗上了，无法，她最终还是屈服了，无奈道：“行吧，我待会看看我那边还有没有备用的零部件，给你拿来。”

“嗯。”

顿了一下，苏江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颔首低下眉眼，她几经踌躇，终是缓缓道：“指挥使，昨晚到今早的这些事，我还是觉得有些可疑的地方，言风......”话到嘴边却又顿住了，苏江卿犹豫再三，还是觉得这么无凭无据单从一些蛛丝马迹怀疑人不好，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良久没有听到下文，苏玖甄放下手里的东西抬眼望向她，看到苏江卿为难的神色，他心下明了，不急不缓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心里有数。”

苏江卿神色一滞，抬眼望去，却见苏玖甄已经重新低下了头继续倒腾傀儡去了，他打发苏江卿道：“没别的事你先回去休息吧，零部件晚些拿来也不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