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头在仔细听电话那头的人给他报告情况，我们习武之人讲究耳聪目明，再加上档案室内十分安静，林立的鉄制档案柜又很拢音，所以电话里的人说什么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就听电话那头的人不无焦急的说着：“校长，不知道怎么搞的附近山上的鬼魂都跑到咱们这儿来了！”

老家伙一开始还没能想到这事儿就是我们仨做的，以为是有什么仇家打上门来了，老头儿语气急促的询问：“能看出是哪一派的手法么？”

“没有！啥也看不出来，吸引鬼魂的就是本地的阴气，校长你不是再学校那边布了阵的么？按理说今天晚上这些孤魂都应该在学校里啊？”电话里的人说话的语气已经多少带了点质疑老蔡头儿的感觉。

听到这儿我就已经有点憋不住笑了，呲着牙朝古雄挤眼睛。用表情告诉他“老蔡头儿要丢人。”

突然那边厢蛮不讲理的老蔡头儿冲着电话里的人高声骂开了：“小瘪犊子你倒是敢质问起我来了？他奶奶的当初一起出主意要验验那三个小王八蛋的时候你也没出馊主意吧？你想造反不成？”

对面的那人显然是和领导抬杠抬惯了，争锋相对的喊道：“我出主意咋了，到最后布阵的不还是你么，老头儿我跟你说，你就是手艺潮了，你别不承认，你下午差点挨雷劈那事儿我们早知道了！”

这人的话戳到了老蔡头儿的痛处，老家伙气的头发都竖了起来，破口大骂道：“你他奶奶的才挨雷劈，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这就下去一掌劈死你！”

电话里的人开始叫嚣：“来啊！劈死我啊！连三个小屁孩儿都治不住，一天天就知道跟我呜嗷喊叫的，老子欠你的啊，你今天有本事就一掌劈死我，劈不死你赶紧退休，校长让我当就完了！”

最后一句话还学着天津人的口音拉了长音，欠揍的劲儿颇有几分我当年和我爹抬杠犟嘴的神韵。小时候我一惹我爹生气，我爹就叫嚷着要削死我，每当他这么说，我就总是用一句话反驳：“有本事你就弄死我，我看我奶奶之后能不能给你留个全尸！”

我是仗着奶奶的宠爱耍无赖，电话里那人在我看来，根本就是一滚刀肉了，敢和自家领导对着骂娘，八成是因为早就和老蔡头儿有积怨，在我们仨没来之前挨老家伙祸害的说不准就是他。

姓蔡的老不修听完这人的话后怒气非但没有暴涨反而瞬间消散了，他一瞬间福至心灵不知道从这人的话里联想到了什么，他打断那人的叫骂，“你先等会儿放屁，你刚才说啥？”

“我说你劈不死我以后就我当校长！怎么着啊，你倒是下来弄死我啊，我风里来雨里去的替你买了十几年命，也该轮到我当一把领导了！”这人可能还是对老蔡头儿有些畏惧的，说话间已经没了方才的气焰，听起来像抱怨多过像骂人。

这时李求正通灵的那只寄灵虫已经爬到了老蔡头儿脚下，顺着裤管飞速向上，片刻间爬到了老蔡头的衣领上，不巧老蔡头儿把电话换了个手，衣领晃动，蛐蛐儿掉进了他的衣服。

活物掉进贴身衣物是最让人痒痒的事情，老蔡头一边打电话一边把手伸进衣服里抓挠，他紧皱着眉头说：“不是这句，再往前一句！”

电话里的那人似乎重燃了勇气，声音再度拔高道：“我说你连三个小屁孩儿都搞不定！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你说你丢不丢人，赶紧退休吧！”

老蔡头儿找到了关键词，神情一震高声骂道：“我退你奶奶个熊！这幺蛾子就是那三个小混蛋闹的！”

“啥？你不是还请了山鬼帮忙么？他们仨有这么大能耐？”

原来老虎大姐果然不是伥鬼，她竟然是那传说中的山林神女，屈原诗句中的野性神灵，在中国远古传说中地位几乎等同于山神或者超越了山神的，人，鬼，神三位一体的山鬼？

“人家就是凑热闹来玩儿的，还能指望她给咱们出多大力么？你少说废话，赶紧带几个人把办公楼堵住，我现在怀疑那三个小王八蛋已经溜到我这边儿来了！”说完挂了手机，两只手都伸进衣服里去摸刚才掉进去的东西。

我虽然不清楚寄灵虫有什么能力，但是我知道就凭这老家伙的手段，只要虫子到了他的手里就一定什么都做不成了，不禁心情紧张起来，想要问问李求正还能不能搞定，实在不行我就跳出去陪老头儿练两趟长拳得了，被逮住之前能揍老家伙几拳也算出气了。

没想到老蔡头儿费劲巴力抓了半天也没从衣服里摸出什么东西，可能是不痒了，就不再努力和被李求正控制的寄灵虫较劲，随意拉开衣服下摆抖落了两下就急匆匆往档案室外面跑。

我身边施法的李求正长长吐了一口气，想必用意志操控寄灵虫在老头的后背上衣服里左突右闪的也十分消耗体力，李求正额头上的汗珠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冒了一层。

我的眼力很好，在老头儿跑出房门的时候，我瞧见那只锲而不舍的小蛐蛐儿终于钻出衣服回到了老头儿的后脑勺上，三两下爬到老头儿新换的老花镜的眼镜腿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要寄灵虫钻倒老家伙的耳朵里，到时候李求正就能进一步施法使坏了。

一整夜的翻山越岭呕心沥血都寄托在小蛐蛐儿的最后一跳上，我的心情关切又急躁，紧张的无以复加，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很不得把胳膊抻长了伸过去帮那只万众期待的小虫子一把。

然而最关键的画面我没能看到，老蔡头儿眨眼就出了档案室，还顺手带上了门，我和古雄不管多专注，终究也没能亲眼看到寄灵虫钻到老家伙的耳朵里。

档案室的门咔哒关死，李求正也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俩急忙过去询问：“怎么样？成了没？”

李求正用袖子擦额头的汗水，有点不自信的回答说：“应该成了吧，老不修一出门就超出了法术的作用范围，失控之前的一瞬间我用寄灵虫的视角已经能看见老家伙耳朵眼了！”

档案室里就剩下我么仨，虽然见听老家伙说要在办公楼堵我们，但是最起码在短时间内这间档案室还是安全的，于是我们仨个都站了起来，活动活动因为蹲太久已经发酸的四肢。

既然事情可能已经搞定了，我的心情就放松了下来，只要能让老家伙受点罪，事后他们爱怎么处置我我也不在乎了，我就好奇的问李求正说：“老李，那个寄灵虫钻进人耳朵以后会怎么样？”

李求正笑的极为灿烂：“和鬼上身差不多，你就等着看驱邪捉鬼不知道有多少年的蔡校长被鬼上身的丢人模样吧，我看那老小子以后还怎么在手下面前做人！”

听他这么说我和古雄都很是开心，大大咧咧在桌子边上做了，我一眼扫到老家伙煮了要当做宵夜的速冻饺子，顿时就觉得腹中饥火难耐，也顾不上嫌弃老蔡头儿脏了，拿着筷子夹了就往嘴里丢。

这一晚上翻山越岭的体力消耗不小，李求正和古雄也都饿了，咋咋呼呼上来抢我的筷子，我们这边正肆无忌惮的闹着，档案室的们忽然嘎吱一声开了。

去而复返的老蔡头儿带着好几个人得意的走进屋里，右手端着，两只手指捏着的正是李求正的寄灵虫，老不修哈哈大笑：“兔崽子，想跟老子斗？你们还太嫩了点！”

作战计划全盘失败，我们三人终究比不过老谋深算的蔡校长，到底是棋差一招，输了个一败涂地，这打击对我来说有些大了，嘴里的饺子都忘了嚼，顺着我的嘴角滑了下去，正好掉在坐在我身边的古雄的脖领子里，烫得他“嗷呜！”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