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书满腹,麾军百万气吞虎。疆场李郎名益盛,江湖少见红拂女。
兵部尚书李靖是一名武将,就连门口的一对大石狮子都雕得杀气腾腾、佯势要扑,让路人不寒而栗。可谁能料到,在这尚书府的后院,还有一座小小的精致道观。
道观被一片随风摇曳的绿竹围在中间,动静之间,更多了一份雅致。
道观是尚书夫人退出江湖后,为了怀念她的授业恩师而修建的。平时也没有什么人,只是每年这个时候,尚书夫人都要在道观静修半个月。两个守候在道观门口丫环,看到李尚书走了过来,施了一个礼,悄悄地退到一边去。
以往夫人静修的时候,李尚书从没打扰过,这次却一反常规,想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见李尚书一步步走过去,可一步却比一步沉重,等走到门口,停下来,好像再也没有力气掀起门口的帘子。
帘珠随风而动,咔咔地响做一团,李尚书的心思,也七上八下,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沉默间,帘子那边有一个女人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你是不是心里很矛盾,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才来找我?”
李靖点点头,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他毕竟也是我的儿子,丫环们告诉我也是应该的,你不要怪她们”。
李靖摇摇头,禁不住攥住了拳头,“我又何必要怪她们,不让她们告诉你,只是怕你担心而已。即使她们不多嘴,现在全长安城都知道,我们家的儿媳妇被突厥人掠走了。甚至,甚至还有人说,她是跟一个戏子私奔了……”
原来,两天以前,刑部尚书的养女,也就是李平川未过门的媳妇,早上带着丫鬟出城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她贴身丫环的尸体,后来被发现在城外的一条大道边,衣衫不整,就像故意向他们示威一样。
谁也不知道崔小姐为什么要带着丫鬟出城,也不知道出城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城内这几天传的沸沸扬扬,崔小姐是给突厥的散兵游勇给掠走了。
但也有人说,崔小姐早就在京城有相好的小白脸,这次就是和小白脸私奔去江南了,那些话说得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没有人知道这些消息是从何而来,但是一夜之间,好像城内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了。
帘子后面的人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幽幽的说道:“当时这门亲事,我看得出川儿不是很乐意;现在那个姑娘突然失踪,如果我们另订一门婚事,想必崔家也不会埋怨我们;即使那姑娘真的被突厥人掠走了,也早已经逃回大漠,现在能找到的机会微乎其微;中原百废待兴,这次和突厥人缔约,也是为了有个喘息的机会,皇上韬光养晦,暂时也不想多生事端,是也不是?”
“嗯”,李靖点了点头。
“如果川儿也接受这样的安排,相信朝廷和崔家都不会说三道四;但如果川儿一意孤行,不但皇上不高兴,相信不少人会说他不识大体,意气用事,影响他的仕途,是也不是?”
“这个,”李尚书点点头,刚要说下去,帘子后面的人忽然愤声说道:“但是,堂堂须眉男子,如此忍气吞声,以后如何在天地间安身立命?”
李靖忽然间好像苍老了很多,再开口,已是满腔的悲怆,“换做是我,纵使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会去找你。即使我知道结局不是我想要得,我也不会放弃。——但是,此事如果发生德謇,德奖二子身上,我们自可从容以对,只是平川这个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尚不说我们如何交代,我恐生出更大的变故,不是我们能够控制得了的。”。
“我知道你会的,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帘子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忽然哽咽着说道:“但我不会去阻止他,因为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我的儿子。即使他和德謇,德奖二个孩子不同,他也是我们的儿子。这些年,我们为他做得太多,想来也未必是一件好事。让他去吧,有些事情他本来就应该自己去面对,有些事情,本身就在我们控制之外。更何况,我自己,也是一个女人”。
两个人又沉默了很久,李靖终于没有走进去,但他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却已经毫无悲哀之色。躲在一边的几个丫鬟竖起耳朵,马蹄声如响雷般从远方传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李尚书的儿子,已经离家门口不远了。
五个人,三匹马,来的人果然是李平川一行。只是这一次,不仅仅是李平川,连窦厚这个榆木脑袋都感到有点不对劲。没有老管家李福的嘘寒问暖,也没有离家大小姐李平音的欢呼雀跃,甚至没有人来问问为什么他们就剩下三匹马,就连来牵马的小厮也只是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把马牵过去,没有说一句话。
“怎么了,李叔,我爹怎么了,我娘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老爷和太太都很好”,几个月不见,李福好像苍老了许多,他走上前来,拍拍李平川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扯扯上面的褶子,接着说道:“少爷,老爷吩咐了,让你回来以后,立刻到老爷的书房去,就你一个人。”
说到这里,李福忽然眼圈一红,嘴唇哆嗦了一下,“少爷,老爷太太年纪大了,你也不小了,遇到事情的时候,多听听他们的话,体谅一下老人家,别顶嘴,免得惹他们生气。”说罢用袖子擦擦眼睛,让开路,两眼望着门口的大石狮子,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