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后,李平川又干咳了几声,又吐了几口血,便觉得全身都已经散了架,体内翻江倒海,好似有万把钢刀在腹内戳来除去,苦不堪言。如果不是他现在以强大的信念支撑着,估计他早已经倒下去了。但即使如此,他现在也是摇摇晃晃,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影影绰绰,有些模糊起来。他咬了咬舌尖,更加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清醒了一下,眼前的一切又慢慢清晰起来。
那些突厥人没有再动,好像是那个沙略的大汉喊了一句什么,所以原本在周围叫嚣呐喊的突厥人,现在已经逐渐安静下来。
沙略也没有再出手,现在正一脸复杂地盯着李平川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心底又在打什么主意。
刚才紧紧抱住李平川,深陷在李平川的怀里的小圣女,这个时候也仰起头来,难以置信地望着面色惨白的李平川。“投降吧,他们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只要活下去,我们就有机会。”小圣女说完这些,目光里竟然多了一份悲悯和无奈,然后叹了口气,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几十丈外的那黑黝黝的通天石,盯着看了许久,本来有已经瑟瑟发抖的身体,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嘴角莫名其妙地露出一丝笑意。
可是,此时的李平川已经没有心情留意这些了,他嘴角一直不断地流着血,和对面似笑非笑的沙略对视着,左手缓慢却坚定把小圣女的头推到自己的右胸,而自己的右手已经紧紧攒住了腰间匕首的刀柄,在沙略疑惑的目光中,猛地把匕首拔了出来,用力插在自己的左胸上。
“我输了,可是你还没有赢。”在沙略惊愕,旋即气急败坏的神情中,李平川惨笑着说,“放我们到通天石下,你还有赢的机会。”
话一说完,看着沙略犹豫不觉的模样,李平川的右手又用了几分力,那匕首的刀锋又进去了几分,血顺着刀槽流了出来,顺着衣衫,滴在地上的黄沙上。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眼前的景物都像蒙上了一层纱,他听得到对面的沙略好像说了句什么,那些突厥人迅速让出一条路来。
通天石,楼兰通天石就是前方,原本只有几十丈的距离。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其间好像还跌倒了几次。他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可那通天石变得好远好远,好像永远都走不到。
“你不必这样的,我们的人已经来了。”
恍惚中,好似是小圣女早已经从他怀里挣脱下来,一直走在他的旁边,牵着他的左手。
“是吗?”李平川昏昏沉沉地回答,“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到了通天石了?”
“是的,已经到了。其实,也未必非要到通天石这里,在那地穴里,他们也许已经感知到我们了。”小圣女在旁边幽幽地说,抓着他的左手,向旁边摸去,“你感觉到了吗,你手上摸着就是那通天石。它不是真的能够通天,你还能看到吗,你手上的血迹,沾在这石头上,就像落入沙漠中的水滴一样,迅速渗进石缝中,那留下的淡淡痕迹,闪烁着奇异的绿光。这,也许能帮你回忆起来你是谁。”
“是吗,这么说我们的确到了。”李平川的心底的重担好似一下子放了来下,全身就像被撕碎了一般,痛入骨髓,眼前一暗,身体一软,气力已竭尽,重重地摔在黄沙地上,连动一个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地说,“我终于做了一件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把你送到了这里。了凡他们都是因为我而死吧,我是很对不起他们了,但我不会再让突厥人要挟我父亲的。”他的右手还死死的抓着胸前的匕首,他想再用点力,却动不了。
“这不怪你,上次黎轩城的人来过这里,并没有突厥人守在这里,而且这么多。你已经尽力了——你还没记起你是谁?”
“我是谁?我感觉到体内有一种力量在觉醒,我一直在努力在压制着它,我很害怕,我害怕它一醒来,我就永远不见了。我不怕死,但我也不想死,你明白吗。我到底是谁呢?你们又是谁呢?告诉我吧。”
“在你自己找回自己之前,你就是李平川。你是一个好儿子,好哥哥,好朋友。”小圣女好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下去,“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起码,你的所作所为,赢得了我的尊重。“
“是吗,谢谢。”
这是在李平川在昏迷前所记得小圣女最后的话语,他还隐隐约约记着好多身影重重叠叠地围上来,好像是突厥人;他还记得沙漠里忽然狂风大作,黄沙就象暴雨一样从天而降,整天沙漠上空如同被罩了一层灰蒙蒙的盖子:他还记得那白惨惨的太阳不断在空中跳动,一个跳成两个,两个跳成四个。
在他彻底失去知觉前,他忽然记起当日在追风牧场了凡和尚所提起的拓文,“它无处不在,在空中,在地穴,在海洋,就在我们身边;它无影无痕,看不到,摸不到,觉不到,我们不会察觉。当太阳生出九子,当巨浪滔天,当天崩地陷,它曾经来到这里。它已离去,不想归来但不得不归来,因为天下已经隐藏了太多的秘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