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将军王连鹰一拍茶几，腾得站了起来，谢灵曦觉得他的鹰钩鼻子都跟着晃了晃，但打死她也不敢在这么严肃的军帐里开玩笑。
“只来了几百人，竟然折腾到了天黑，最后还没抓到活口，许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霆，也就是许世勇的爸爸许远峰也不含糊，双手往椅子旁边的扶手一耷，身体后仰，下巴一扬，比刚才他表示看不上她这个军师的时候还要倨傲。
“王将军，你也知道西山军出其不备，我方没有准备才会这样，何必咄咄逼人？”
“没有准备？西山军难道会等你准备好了再偷袭吗？”
“王连鹰，你不要太过分！”
许远峰猛地站起来，他的身高比王连鹰要高半头，骨架也宽大，直接将他遮盖在阴影里，但王连鹰的火气正盛，气势上却完全不会输给他。
谢灵曦站在上面，看这个闹剧一样的军营，不知道该不该插嘴。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军人，突然派一个书生来当军师，她是不会认的。如果现在她这个书生再掺和进他们的战争里，估计只会越帮越忙。
于是乎，谢灵曦就站在上面看着，莫云骁虽然现在名义上是三军统帅，但毕竟初来乍到，因此也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而且，吵架这种时候，最适合把各种情况了解清楚，莫云骁这只狐狸绝对不会浪费这样的好时机。
不过，定王爷莫云驱为什么不出口制止？难道就要让他们一直吵下去？现在已经一更了，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又稍微受了点儿惊吓，她想睡觉……
“咳咳，本王旧伤未愈，接下来由安王和军师与众位一同商讨大计，本王先去休息了。”
谢灵曦努力按捺住问候慧太妃的冲动，目送定王爷离开。好在几位将军完全不拿他们当回事，见莫云驱离开后，莫云骁只是在主位上坐下休息，便开始继续吵。谢灵曦看看两位像是吃了炮药的将军，反观两位坐着的护军都尉，倒都显出几分文人气质来。
谢灵曦想了想走下来，从椅子后面绕到右军护军都尉刘浩淼都尉跟前，既然定王爷说了要多向这位老大人学习，她现在过去也不算冒失。
“刘大人，方微有些事想请教，可否借一步说话？”
“军师客气了，请。”
两人先后离开了主帐，谢灵曦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刘都尉对她如此恭敬。说起来她也是贱得慌，别人看不起她，她能坦然接受，这位刘都尉把她捧得高高的，实在是让她不习惯。
刘浩淼命守营的官兵在篝火旁放了两把椅子，然后笑呵呵地请谢灵曦坐下。
“岁数大了，得坐着说话了。”
“无论是不是岁数大了，只要能坐着我就坐着。”
谢灵曦故意调笑，曲解刘浩淼的意思，篝火照亮了眼睛，却无法熔化里面的黑暗。刘浩淼对于她的倨傲似乎很无奈，谢灵曦看见他脸上一道道的皱纹越发深刻了。
“哎……年轻人啊……”
“正因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我才是年轻人，如果我现在这个年纪，就像刘大人一样通透，岂不是活得很没意思？”谢灵曦和刘浩淼先后坐下来，她嘴角斜挑，表情里写满了自信。
“有理啊，不愧是十思楼的方公子。”
“刘大人，我想先问您一下，有没有看见两个女孩子？”
“是跟着安王爷的那两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吧？她们受伤了，已经送到单独的营帐休息。”
“很严重？”
“倒算不上严重，只是来人刀上涂了毒，解毒之后需要休息。”
“所有人的刀上都涂了毒？”
“那倒不是，也是两个小姑娘时运不济，正好碰上西山国杨鸢将军的得力校尉胡木通。此人阴险且擅使毒，武艺高超，两个小姑娘只是被划了两刀，就没被再为难，着实运气。估计胡木通看出她们是女子。要知道，就算换了男子，也未必能在他手上保住命的。”
谢灵曦微笑着没接茬，她可不觉得这是侥幸。
“刘大人，您认为西山国此次行动究竟是何意？”
挑了一个不亮不黑的时间，几乎算不上偷袭，最多算是一个出其不意。但材官之间的厮杀，西山国也占不上什么便宜。
古代兵种有四个，材官就是步兵，单说这一兵种，通常都是人海战术，没什么技术含量。材官和轻车结合编队时更具有军事意义。可上次定王爷受伤的倾河战役中，东原国的车兵损失惨重，也是这个原因，皇上才没有派更多的车兵增员，因为杯水车薪只会白白浪费人命。
由于那次倾河战役的战败，现在西山国的军队已经驻扎到了湍河东岸。虽然他们把马匹带过来少许，也有马贩子会卖给他们一些，但战车无法渡河，所以就算东原也没有战车，至多是丢了一项不大的优势。
而且在谢灵曦看来，这个优势没有也罢。因为战车的机动性实在太差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英国人发明了坦克。它的机动性虽然也差，但它的火力和安全性是古代战车没法比的。
东原和西山现在在材官和轻车上打了个平手，骑士和楼船又是各有千秋，着实难办。
骑士就是骑兵，东原国以平原为主，草场丰茂，自然适合教养马匹。而西山国因为在轻车和骑兵上都没有优势，所以很早以前就开始着重培养水兵。上次倾河战役中，西山国的楼船能渡过湍河，直抵东原军营，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明。
他们毁了东原的轻车，确实适合一鼓作气，但这种天还没黑就偷袭的败笔，她不觉得是廖雨会犯的。一个人能让他的手下甘心潜伏六年甚至更久，必定有他的能力和领导魅力。
谢灵曦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她今天太累了，脑子实在转不过来，猜不到廖雨的企图。刘浩淼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不必想太多，西山国的廖雨虽然是难得的少年英才，但是，军营里还是有不少嫉贤妒能之辈，我们只要多多留心，注意利用就好。”
谢灵曦看看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这种事是留心就能知道的？
“老朽其实愿意和你多聊聊，比如你和安王爷是如何用一匹马和一辆马车，仅用了不到八天的时间，就从京城赶到这几百里以外的军营。不过今日天已经很晚了，早些去休息吧。”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未完待续）